这是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赵洺兆觉得委屈。
“你背我吧。”
闻吟寒抓住南贺槿的领口,稍稍用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眼里很亮,满是专注地望着南贺槿:“我想你背我。”
这明里暗里地撒娇,让南贺槿脑子都晕乎了,又怎么会拒绝对方的要求。
他蹲在闻吟寒的前面,回头看他:“上来。”
要求得到满足,闻吟寒看起来很高兴,眼底的暖意都快溢了出来,嘴角的笑容也是晃荡着勾人。
他趴在南贺槿宽厚有力的背上:“走吧,回家。”
“嗯,”南贺槿站起身,语气柔和,“回家。”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闻吟寒四周,给他无法言喻的安全感,就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妈妈背着他,全然新奇的视角,是他一辈子都看不够的风景。
后来,他长到了不借用妈妈肩膀,就可以看到同样景色的高度,只是没有人在意了。
在妈妈背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就会传来烂熟于心的鬼故事,其实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平时见到的东西比鬼故事更可怕。
但妈妈乐此不疲,讲的时候,句句都带着她畅然的笑意,所以闻吟寒愿意听下去。
尽管他可以在心底把整个故事复述一遍,但同样的话语,从妈妈的口中说出,总是特别的温暖,那种温暖,让人留恋,也让人想哭。
滚烫的眼泪落在南贺槿的肩头。
闻吟寒呜咽着:“我已经十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我想她了。”
因为压抑听起来太过破碎的哭声,像一把刀割在南贺槿心上,刀刀见血,密密层层的伤口重叠在一起,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南贺槿没有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不知道闻吟寒这么多年,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只是此时的闻吟寒,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他微微侧头,蹭了蹭那满脸的泪水,此时已经失去了温度而变得冰凉:“嗯,她一定也想你了。”
这是十三年来,闻吟寒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
他把脸埋在南贺槿肩头,哭了许久。
南贺槿费尽心思想要哄一哄他:“你再等等,等我足够强大,我就去地府打晕判官,抢来轮回簿,看看你妈妈投胎去了什么人家,然后我们一起去探望他,就算是我已经见过家长了。”
他的话,闻吟寒清清楚楚听到了,抬起头,细密的泪珠还挂在湿软的睫毛上,他继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南贺槿再接再厉:“好不好?你之前见过我那不靠谱的舅舅,四舍五入也算是见了家长,也该是时候让我见见不是?”
闻吟寒闭上眼,花了几秒平复情绪之后,再睁开,已经掩去了外显的悲伤,他告诉南贺槿:“人活一世,便只有一世,转世轮回,物是人非,她就不是她了。”
南贺槿脸色蓦地冷了下来,闻吟寒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极端,毫不掩饰的悲观主义,让南贺槿心头都是一颤。
“吟寒,”他叫了两遍闻吟寒的名字,“吟寒,记忆没有了,但人还是曾经那个人,这点永远都不会变,万物变数,因果循环,都是有迹可循,不要这么悲观。”
闻吟寒扯出惨意的笑:“不会了,人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我很快也会死,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自由了,再也不用看我的脸色,受我束缚。”
此话一出,南贺槿眼中彻底暗了下来,诡谲翻涌的黑雾笼罩在他身侧,在外人看来,活脱脱一个杀神行走在世。
鬼市街道上穿行的人鬼见状,纷纷瑟缩着躲了起来,给这只怒气冲天的鬼腾开一条道。
闻吟寒在他发梢落下一个吻,因为力道太轻,南贺槿没有察觉到,他低声说:“你生气也没用,你改变不了,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最起码,现在,你还是属于我的。”
“绝不。”
南贺槿字字透着寒意:“从现在开始,你只准待在我身边,如果做不到,那我就把你关起来、上锁,再也离不开我。”
第74章
房间里很黑,安静异常,只有闻吟寒自己的呼吸声,规律起伏着,在和南贺槿说过那些话之后,他睡了过去,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晕了过去。
太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他的体力下滑得很快,再加上没有吃过早饭,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钟表走动的声音很小,重叠着闻吟寒的心跳,又在杂乱无章中错开。
没有灯,窗帘也很厚实,只有惨淡的月光勉强铺了进来,但还是太过模糊,等到眼睛适应这样的光线之后,房间内部的轮廓清晰起来。
这不是他的房间,略显迟钝地反射弧将这个讯息传到脑中,宛如一根铁刺,疼痛让闻吟寒瞬间清醒过来。
双手似乎不能动弹,闻吟寒的呼吸微微加快,暗自用着劲,手中却像坠了千钧之力一般,纹丝不动。
“南贺槿?”
没有回应,也听不到其他的响动。
他开始思索南贺槿在他意识弥留之际所说的话。
南贺槿从地府逃回人间,为躲避黑白无常的抓捕,昼夜潜伏在他曾经居住的房子里,度过漫漫长夜,等待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
然而在此之前,闻吟寒闯入了他的地盘。
南贺槿被迫提前苏醒。
在刚见面的时候,南贺槿就曾说过,闻吟寒身上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彼时,闻吟寒还不明白。
待到命运扭转齿轮,时间漫过往昔,他才知道,南贺槿厌恶的是活人,他见过的所有活人,即便是那位有着血缘关系的亲舅舅,也曾不经意间流露出腻烦。
那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
闻吟寒疲惫地合上眼,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万一,如果是万一,南贺槿不过是被刚清醒时的雏鸟情节影响,亦或是被自己特殊的极阴体质干扰了其判断,其实对他,根本就不是喜欢。
如果真的是这样,是不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南贺槿也会厌烦他,就像妈妈一样,永远地离开他?
习惯一个人,然后习惯南贺槿,其中的转变,他只用了短短十多天。
那从失去南贺槿,再回到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他自认为脾气不好,为人处世也处处落得人口舌,与他相处过的人,都不愿意和他深交,所以到现在,也没有朋友。
那南贺槿喜欢他什么?
而他又为什么做出一次一次的让步,难道只是为了哄好自己可能利用到的“工具”?
明明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这些年独来独往,也能活到这么大,不是早就习惯了?
脑中浮现出以往和南贺槿相处的种种画面,从对峙到和平相处,再到不可见人的暧昧,破碎而凌乱。
一切皆如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
他捞不到水中的月亮,也看不到夜空的繁星,举目之处,皆是荒芜。
“吟寒。”
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响起,闻吟寒的意识瞬间回拢,他试着动了动自己手指,之前的压制感似乎消失了。
在黑暗中坐起身,他眼底情绪淡淡:“为什么不开灯。”
一只冰凉的手攀附上他的侧颈,缓慢而细致地描绘着那优雅的曲线,悄悄用了一点力,像是在无声的警告他——南贺槿生气了。
他的手不再温暖,就如他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一样。
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惊起薄薄的绯红:“以后,我就把你关在这里,谁也没办法伤害你。”
感觉到危机的皮肤微微颤栗着,闻吟寒的呼吸乱了:“不。”
那只手猛然收紧,抵着下巴,强迫他抬头:“为什么要拒绝我?”
温柔的询问,却像是蜜糖裹着最为致命的毒药,只要沾染上一星半点,就会为那层甘甜的外壳所沉沦,然后甘之若饴吞下代表死亡的毒药。
闻吟寒看不到他,眼中因为盛了泪水而变得雾蒙蒙,近乎遮去了其原本的光彩,褪成黑白色的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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