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爸,你去看看妈吧。”
虚弱感如潮水袭来,南贺槿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即便是睡着了,他的眉头依然微微蹙着。
南父替他理了理被子,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病房中安静下来,刚才南父南母从闻吟寒面前经过,但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他,看来应该是看不到。
闻吟寒走到病床边。
因为长时间躺在病床上,南贺槿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软软垂下,遮住眼睛,闻吟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去拨开那缕头发,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真的碰到了对方。
他还以为会和公墓那次一样穿过去。
或许是因为睡眠质量太差,闻吟寒这样一个轻巧的动作,竟然让南贺槿从睡梦中惊醒,微微颤抖的睫羽之下,是如墨的眼眸,清晰倒映出闻吟寒的模样。
他没有问闻吟寒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这样定定看着他,沉沉的眼底翻涌着难以辩明的情绪。
“你认得我?”
这不是闻吟寒先发制人,而是他看到南贺槿这样的反应,直觉如此。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南贺槿已经悄然和他认识了两三年,现在认出来也正常。
“我记得你,”南贺槿的声音有些哑,他努力抬手想要去触碰闻吟寒,“十八岁,我记得你。”
闻吟寒下意识去握住他的手,心里却震荡不已。
事实跟他想象似乎有些出入。
明明没有多少力气,南贺槿却死死拽着闻吟寒,说什么也不放手,闻吟寒心里想着事,也就随他去,坐在刚才南父坐过的椅子上,皱眉沉思。
“你在想什么?”
南贺槿脑袋动了动,看样子似乎是想靠闻吟寒近一些,闻吟寒让他别乱动:“好好躺着。”
顿了两秒之后,他开口问道:“你只记得十八岁遇到我是吗?”
南贺槿像个不安分的大孩子,就不听闻吟寒的话,蹭着蹭着,终于让自己可以看清闻吟寒的模样,和他记忆中毫无二致,得知这点之后,他心里泡了蜜罐一样,甜滋滋。
只是这样无节制的笑,只会引得他咳嗽不断。
闻吟寒想去给他倒杯温水,却被这人抓着不放手,他无奈:“我只是给你接杯水。”
南贺槿还是不听。
他努力压下咳嗽,然后回答闻吟寒的问题:“十八岁,你亲过我,我一直记得。从那之后,你就再也没回来看过我,我也记得。”
所以在这个幻境里,南贺槿在医院对他一见钟情的事,就被完全抹去了?
所以他一直以为的幻境并不是以前发生过的事,而是相当于一个平行世界的存在?
如果不是相信自己不会把南贺槿认错,闻吟寒都怀疑这些人都是计远行故意弄出来,就是为了迷惑他。
病床上的南贺槿见闻吟寒一直不说话,不由得收紧了手:“你忘了?”
“没有,”他只是在想其他事,闻吟寒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现在发生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我有点理不清。”
南贺槿有意为他分担:“那你和我说,我可以帮你一起想……”
“贺槿?你在跟谁打电话吗?”
南母从外推门而入,南父跟在她身后,他们见南贺槿一人侧在病床上,自言自语似的不知在说什么,不免有些担忧:“还是说哪里不舒服,想叫医生?”
南贺槿微微睁大眼睛,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是看不到闻吟寒,脑袋当机,连闻吟寒的手都忘了松开。
不过闻吟寒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站起来,把凳子让给了南父南母,自己则靠在床头的位置,任由南贺槿牵着。
“没有,你们听错了吧。”
南贺槿有些异样的手被南父看到,问他怎么了。
很奇异的,南贺槿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被他爸爸这么一问,心底反而升起一点类似于搞地下恋情的紧张与兴奋。
南贺槿不自觉动了动手指:“……爸,我没事。”
南母虽然已是中年,但岁月从不败美人,风霜在她脸上的痕迹细腻而温柔,南父虽然有些少许白发,但两人现在一起,却也没有丝毫违和,算得上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刚才出去一趟,南母已经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妥当,此刻挂着温柔的笑,坐在沙发上给南贺槿削苹果,她的手很稳,削出来的果皮匀称又漂亮。
南父刚才问过话之后,就拿着手机去处理工作上的事了,虽然是请了长假,但有些事还是得经过他的手,不然两边都不放心。
南母将苹果分成两半,一半直接递给了南父,另一半切成小块,放在南贺槿手边:“有牙签,你自己吃。”
“妈,你给我放右手边。”
苹果很脆,看南父的表情,味道应该也不错,南贺槿虽有心想留给闻吟寒吃,但他也知道苹果会氧化,而且父母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所以只能自己一块块送进自己嘴里。
南母不喜欢吃苹果,就给自己削了一个梨,吃之前,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一声:“都说梨不能分着吃,取谐音分离,分离不好,所以我就自己一个人吃了。”
半个苹果下肚,南父放下手机,去洗手间把手上的汁水洗干净,顺带给南母扯了两张湿纸巾:“小心点,别吃到衣服上了。”
“我又不是贺槿,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病床上的南贺槿无辜躺枪,也没说什么,咧着嘴笑了笑。
闻吟寒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家庭环境,但这并不妨碍他跟着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大多数时候,幸福是会感染人的。
南贺槿吃了小半边苹果,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南母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连手中的梨都没胃口再吃下去,用湿纸巾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南父轻轻拍着她的背。
南贺槿的呼吸很浅,浅到会让人去担心会不会突然某一刻,就失去了这孱弱的呼吸。
抓着他手的力道也跟着松了不少,闻吟寒把手抽了出来,在看了对方两眼之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一路往上,直至推开了天台的门。
推着轮椅的计远行已经等候多时。
闻吟寒的视线落在轮椅之上,一个失了魂的女人,神情木然,双眼空洞,过肩的长发垂在背后,身上穿着与季节不符的碎花吊带裙子,下半身则被灰色的毯子盖得严严实实。
但从她红润的面色来看,平时被照顾地应该不错。
闻呤寒抬眼:“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对,”计远行温柔地替女人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生魂误入地府,如果不及时返回人间,你猜会发生什么?”
这种说法,闻吟寒在南贺槿那里听到过,他回答:“成为地府的一部分,不入轮回,被世人遗忘。”
计远行的手顿住,极度的仇恨自他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原来你也知道,所以,莎莎如果回不来,我就让你们所有人跟他一起陪葬!”
在他提到莎莎这个名字的时候,闻吟寒明显看到,轮椅之上的女人很是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让他有些怀疑:“你确定她的魂,在下面?”
计远行冷笑两声:“你想说虚无界?我告诉你,这人间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莎莎一定在下面。”
但无论是以鬼还是人身份存在的计远行,都不可能真正踏入地府,他夺人寿命,本就罪大恶极,若是被阴差发现,只会被抓去剥皮抽筋。
他深知这点,所以蛰伏多年,南贺槿的鬼修之道让他看到了希望,仅仅是鬼王就能于地府畅通无阻,若是成了鬼帝,与那酆都大帝平起平坐,是不是就可以轻易找到他的莎莎?
栽种不死树本就是为了给莎莎保持肉身不腐,又在鬼市之下发现了犹如忘川河一般的存在,计远行觉得这是老天都在帮他。
“那天在鬼市,你害得那两人被河水吞噬,沾染两条人命,地府轮回簿之上记录的清清楚楚,你不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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