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虽然到处都落着灰尘,但收拾得还算是整洁。
看起来,这房子原本的主人是个动手能力很强、习惯于照顾自己的人。
搭在一楼沙发上的外套,引起了燕时洵注意。
他走过去,轻轻提起那件外套。
是登山服。
燕时洵心中当即断定,以这一看便知是山外衣物的款式来看,以往也有人或是迷路或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来到了长寿村,并且看房间里的布置,那人应该还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这样也就说得通房间里更加偏向于现代化的家具款式了。
不过,这个款式和颜色……
将灰尘从外套上拂去再抖落开之后,燕时洵越看越觉得这件外套令他眼熟,像是他在哪里见到过。
外套的胸前还缝着一块胸牌,因为角度的变化而折射着毫无生气的冷光。
燕时洵目光一凝,立刻看去。
胸牌上写着衣服主人的名字,后面还坠着“队长”的字样。
而在胸牌下面的口袋里,还缝着一块布,上面写满了主人的血型等医疗数据。
看起来,就像是担忧自己会在外面受伤被急救,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急救人员可能会需要的数据,让自己可以更快的得到救治。
这样的习惯,加上登山服……
燕时洵皱起眉头,举着自己手里的外套,努力在脑海中翻找以往的印象。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直接见过这个人,而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形象,不过登山这种……
等等,也不一定是登山。
徒步的人和背包客,也会选择这种更加利于在野外活动和保暖的衣服款式。
燕时洵想起来,进山前在向导介绍的资料里,也有徒步的人前来长寿村。
然后,他们就在长寿村隐居。
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第212章 晋江
燕时洵想过上游长寿村里的荒屋有问题,但他最初的设想,是这里住的人,是下游村里那些不见踪影的年轻人。
外套的款式和上面的名字,却让燕时洵明白,住在这里的,是那些对外界而言在长寿村隐居的人。
从几十年前长寿村第一次进入大家的视野到现在,有多少背包客和重病不治的人前来这里,多少人宣布要定居在长寿村。
而在他面前的,又是多大一片的荒废小木楼……
以燕时洵之前看到的手骨,还有这里多年无人居住的灰尘来看,恐怕这位队长,已经遭遇不幸。
如果其他小木楼也和这里的情况一样,每一位宣称要隐居的人,最后都会在这里死去,那按照向导之前所介绍的愿意来此隐居的人数,还有这里荒废小木楼的数量来看,足足有几百人之多。
燕时洵的眼眸阴沉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外套,转而去仔细翻找小木楼里所有可能放东西的地方。
既然这里的一切都维持着原样,那就说明那位队长的个人物品大概率也会被遗留在这里。
如果幸运的话,翻到那位队长留下的只言片语,那燕时洵也能以此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应该悠闲隐居的人们,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南天光是看着这样破旧的屋子,就已经觉得有些毛毛的。
但燕时洵聚精会神翻找起来之后,也顾不上他,他也不想让燕时洵因为自己而碍手碍脚,于是就拘束的站在客厅里,像个大型的路障一样,紧张让他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等南天把大门关上后,总算觉得心里有了些安慰,稍稍松了口气。
另一边,迅速搜查过整栋小木楼的燕时洵,还真的有了收获。
所有的柜子中都没放多少东西,顶多有两件衣服或者木工雕像,而厨房和储藏食物的柜子里,那些食物早就已经变成了一整块黑炭状的东西,不过,还是能够依稀辨别出,它本来应该是一些肉类,而非农作物。
燕时洵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只当那些蔬菜都已经在漫长的时间中彻底腐烂,没能留下什么,然后便继续翻找。
在他走到灶台旁边时,马丁靴踩过木质地板,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燕时洵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声音,有些空。
他垂眸,缓缓看向自己的脚下。
灶台旁边的地面长年被火焰炙烤,已经黝黑发亮,即便现在被灰尘覆盖着,也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但是吸引燕时洵目光的,却并不是这个。
而是木板和木板中间的缝隙。
正因为有了灰尘,所以这一条本来不起眼的缝隙,才能被发现。
唯独这一线,灰尘像是顺着缝隙向下落了一样,刚好在一片灰色中露出了一道黑线。
燕时洵重新踩了踩这块地板,在听到吱嘎还带着些微回响的声音后,他迅速蹲下身,伸手去摸索着那块木板。
实心和空心的声音有所不动,敲击空鼓的地方时,声音要更空,更脆。
就像他刚刚听到的那样。
修长的手指沿着缝隙仔细滑过,很快就找到了能够撬开木板的地方。
伴随着“嘭!”的一声细微声响,已经被灰尘覆盖被人遗忘多年的木板,再一次被撬开。
就像是被打开了壳的蚌,将内里隐藏的珍珠向世人展示。
只不过,在很多年前,被人小心翼翼藏在木板下的,并不是珍珠。
而是一团污脏的布料。
不规整的形状和边缘毛刺,看上去像是随意从哪件衣服上撕下来的。
燕时洵将布团拿在手里,轻轻展开后,才看到那上面是写有字迹的。
字迹很凌乱,并且所使用的并不是常见的笔,更像是被人用手指沾着碳粉,艰难的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因为时间久远,又被团成了一团,所以很多字迹都已经相互摩擦变得模糊,让燕时洵不得不凑到极近的地方,耐下心仔细辨认。
住在这栋小木楼的人,似乎对自己将要发生什么心有预感,或是早早就察觉了不对劲,所以,他将自己的异常简要的记录在了布片上,想要提醒自己。
但是,捋着顺序从第一句开始,就令燕时洵皱起了眉。
[我死了,但我又活了。]
记录下这一句时,这人还有些茫然,碳末在布料上结成了一团,像是他在下笔时长久的愣神,碳末不自觉染开了一大片。
燕时洵却觉得诧异,于是接着向下看。
从凌乱而混乱的叙述中,燕时洵颇花费了些时间,才捋顺清楚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这人是徒步队队长,在多年前,带领着一支徒步队进了长寿村。
但是他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有去无回的死亡。
徒步队的人在长寿村一个个失踪,队长在太阳落山之后发现异常,却会在白天时忘记所有的痛苦和悲伤,继续悠闲的生活。
直到徒步队所有人都从队长身边消失,而他也在一个夜晚,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以一副浑身被泡发得肿胀的可怖形象,从河水中爬了出来。
队长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可对方却满心怨恨的扑过来,咬穿了队长的喉咙。
在等待死亡的寒冷中,倒在地面上的队长,模糊看到了村民的身影。
原本永远笑呵呵的老人变得如此冷酷,居高临下的看着鲜血迅速流逝的队长,让他觉得这张脸陌生而恐怖。
随即,队长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疼痛,甚至让本就痛苦万分的他不可抑制的嘶吼出来。
——那老人……竟然在徒手剥离他的血肉。
老人的手法很熟练,似乎做过很多次。
像是在将牲畜的血肉从骨架上分离一样。
还没有咽气的队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整具皮肉从骨架上脱离,白惨惨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而自己鲜红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他昏死过去,模糊中只记得冰冷刺骨的河水,他在猜测,是否老人是在毁尸灭迹,把自己扔进了后面的河中。
而他的那些队员,是不是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经历过如此惨绝的痛苦。
队长本以为自己最后会变成那些队员死后浑身腐败的样子,却没想到,当他一睁眼,却身处在一片鸟语花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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