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队之前天天加餐,现在吃完了甭想打我们的主意!”对方一个人叫道。
“我可是救过你一命啊……”
“那他妈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你有完没完了,欠你的一条命都能被你用香肠借完了!”
“不用你还命,给香肠就行!”
这些言语充满了生活气息,但“墙”给硬盘里所有视频都覆上了噪点,那些士兵像从虚空雪花点中走出来的幽灵军队。
在这个过程中,画面还会不时闪动,出现扭曲的线条。
这是因为颅骨硬盘的主人——他们也叫植入体——有时会陷入痉挛之中。
人类的科技发展一直很不平衡,因为古文明的遗泽,他们在诸如天气控制和生物机械之类的科技上十分发达,但在另外一些上还停留在古早的机械时代。
其中生物置换手术是相对超前的一门科技,能让人以头脑的灵巧直接控制机械,是军方、政府或是大公司的重要技术力量。
在这项技术中,身体和机械结合得如此之深,“植入者”身体和情绪的波动会一定程度影响摄录画面,本该冰冷记录图像的闪动,反应了活人之躯的痛苦。
韦安在自己宁静的宅子里看着这遥远的一幕。
视频里某个过于年轻的士兵抱怨:“从到了灰烬城就没好事,换防都拖一星期了,就来了这么几个新人,就是把我们当奴隶使呗——”
“我们就是奴隶,你以为是什么。”另一个声音说。
“我们有工资啊,有工资就不算!”
“你们干嘛一直管这里叫灰烬城啊?”一个大概是刚来换防的人问,“我看官方文件只有个编号,没名字的。”
“灰烬城啊,灰烬城你都没听过吗?!”做饭的老兵震惊地说。
新兵摇摇头,对方恨铁不成纲地看着他,说道:“那部恐怖片超经典的,就是说一支军方的小队执行任务时误入一个古文明城市的事——”
“那片子里怪物拍得特别带劲,还有最后大家分别的情节挺感人的。”颅骨硬盘的植入者也过来说话,“我觉得我做记忆删除前也看过这片子,是在录像厅里,当时光线很暗,我在跟个妹子约会……”
没人有耐心听他说这个,另一个士兵插嘴道:“结局是大家都死了,不过结局时的挽歌挺够味的。”
“你们说得我一点胃口都没了……”新兵说。
“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没就没了,转眼间的事。”植入者说,“你多看几部剧也知道,死的总是我们这种人。”
“那还算运气好的,你们觉得那些怪物……以前是人吗?古文明的人?”另一个人说,“你看到它们头上的缝线了吗?”
周围一片惊悚的寂静。
接着画面就被噪点吞没了。
韦安想在视频中寻找线索,但其实看到的大部分是这些生活化的东西。
视频拍摄专业,质量也高,但其中扭曲的线条看得韦安手指都不自然地痉挛了几下,这是旧日对生物排异的身体记忆,他现在也很难完全控制。
但韦安的表情很平静,头发因为洗过有些凌乱,主机偶尔反映出他的影子,是个气质温润的人,模样俊秀,生活平稳,不会伤害任何人。
在观看的过程中,韦安听存储盘的主人说过很多次以前的事。
这种植入体说是重要人物,但更像是重要资产,接受生物科技的改造者进行数据手术时会清除一部分原生记忆。
大机构们认为记忆本质是多余和有害的,会让高级雇员存在异心、产生弱点。一旦清除,剩下的部分更为专注,有效。
足够的钱当然能买一个人的一辈子,机构给了你大钱,还给你做更昂贵的置换手术,索取代价也是正常的。
当然了,做头脑信息删减并不是真的清干净——会把人变成白痴的——这手术是以特定索引的方式,删去“生物武器”们一切能进行个人身份确认的东西。
家人的面孔、居所的位置、别人如何叫自己的名字、对自我的可定位性设想……全都消融了,就像视频中的雪花点,再努力也看不清楚。
夜色更深了,到了睡觉的时间,韦安仍在伏案工作。
他以前经常这样,很难分清工作和休息的界限,当年在内务部时,他的医生不知道朝他大喊大叫过多少次。
他退休后终于摆脱了这个情况,不过现在手里有事,又把时间丢到了一边。
在这个过程中,他听到颅骨硬盘的主人一直神经质地试图描述旧日细节。
他只记得自己不是桃源本地人,是从哪个遥远的行省外派来的,曾有一大家子要照顾。
他不想一辈子受穷,所以应聘了某个大公司名下的安保集团,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因为基因还算合适,就签下合同,做了生物改造。
他说他家住在某个贫民区,他无法确定,贫民区都很相似。
他的家人会一次性拿到不少钱,现在应该生活得不错,他家以前客厅的某处一直漏水,他许诺过要娶一个女孩,养过一只橘色的老鼠当宠物,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这一类的东西。
那些话就像是在“灰烬城”打怪的背景音,士兵们也习惯了。记忆删除是有副作用的,大部分人要终生服用精神方面的药物。
天色已经很晚,到了无论如何也该上床的时候。
韦安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花时间查了一下此人已经被公司清理掉的原来的名字。
他花了比应该花的更长的时间,但还是放弃了,不可能查出来的,这种事一贯会清除得很彻底。
就像自己,最后也没找到最早的那个名字。
第二十八章 反派与塑胶娃娃
韦安虽然常做噩梦,但很少梦到在秦家的事。
今天可能是因为陶尽来提起,他做了以前的梦。
秦家是典型豪门式的宅子,奴隶时代就在这里了,不像很多新式房屋那么明亮,这里是旧的,角角落落有着历史的幽魂。
梦里他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是家中的大哥,在联邦的权力系统已身处高位,无论在哪里都得到了真实的权力。
秦亦和他的两个狐朋狗友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在跟前,让他去处理一桩意外,死了两个人。
韦安冷着脸,烦透了,但还是说:“我会处理的。”
他打了电话,找了人,花了些心力,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是大哥,这是他应该做的。
梦里秦亦的样子是被烙在他脑子里的,俊秀的年轻人,差不多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你不能老是这么不务正业,”梦中的自己朝他说,“看看你日子过的,一塌糊涂,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你会帮我搞定的嘛,”秦亦说,“我知道,你最爱我了!”
那人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带着被宠爱人的那点讨好,知道自己总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接着他的三弟坐到旁边,亲密地揽他的肩膀,韦安不喜欢别人离他这么近,但这么多年习惯,也就由他了。
桌上的花瓶里盛放着热烈红色的鲜花,这些对话不知道发生过多少遍,像很多家庭或是剧集里的一样,大家族的孩子年轻时荒唐点似乎也正常,韦安希望他有一天能成长起来。但其实这种机会不大,很多时候,他们到老了只会更加熟练和残忍。
秦亦朝对面的朋友微笑,说道:“大哥从小就养在我们家了,是我爸当年一手挑的,说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个好苗子。他当年在科学部的一个地下实验区碰到的我大哥,说他特别聪明,差点就成功逃走了。那些人本来想杀了他的,我爸救了他,把他带回家……你们知道的,这是老传统了,我爸是个老派的人,所有事都要照着规矩来。
“做完植入手术后,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培养大哥,大哥也一直是知道报恩的人,现在虽然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对外人冷酷得要命,但对家人就特别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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