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号019 上(203)
这是任务者的职业病。
人不是机器,回来以后能一键删掉任务世界相关。
那些带着血腥味跟死亡的情绪会啃噬神经元。
朝简打开香炉,把里面的灰烬清理掉,重新点燃一根熏香。
手挥了挥。
一缕缕的青烟往床那里涌。
陈仰的呼吸渐渐平稳,悠长,他微张嘴打起了酣。
整个房间都是不太好闻的熏香味,朝简坐了许久,起身上床。
“晨晨……”
睡梦中的陈仰又开始梦呓,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晨晨,抓住哥哥的手……抓住啊……别怕,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晨晨……晨晨……”
灯关了,房里暗下来。
陈仰还在梦呓,神情痛苦恐慌,他的手在被子上面胡乱挥动,急切的想要抓紧什么。
然后他就真的抓紧了什么,安心了。
.
陈仰这次回来,没有像前三次那样补觉补得昏天暗地,他第二天只是比平时起来晚了一点点,睡眠时间不长,精气神却非常好。
03还在客厅沙发上趴着,像一个面容安详的老人。
陈仰给武玉打电话,不在服务区,他又打给武叔,闲聊了一番挂掉。
不止是他,武叔也记得武玉,说明武玉没有在任务世界出事。
陈仰刚放下心来,就想起了他跟武玉时隔三四年的首次见面。
武玉给自己安排了一条逃生通道,说明现实世界有危及到她生命的存在,对方来找她了。
她的失踪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
陈仰看着小狗深思,武玉要是在现实世界出了事,那就不能通过武叔的记忆来确定她是生是死。
武玉的对象兼搭档的身份号是四位数,死了。
她是五位数,生死不明。
目前为止,陈仰知道死在休息站的那个老任务者,以及画家都是五位数的身份号。
文青嘴上说不知道做了多少任务,真假无法考证,但陈仰感觉不像是太夸张的说法,那他的身份号应该不长。
陈仰摸摸口袋里的白卡,他这三位数的,就是一颗危险指数满级的定时炸弹。
“你在发什么呆,过来换药。”
背后传来声音,陈仰回头望了望拎着药箱的少年,恍恍惚惚的走近。
朝简看他跟个木棒似的杵着,就把药箱拿起来,再放下去。
“嘭”一声响。
陈仰脆弱的神经末梢颤了颤,人也从离魂状态里抽离出来,他把右手伸到朝简面前。
“一会我给你制定训练计划。”
朝简拆他食指上的纱布:“手抬起来点,不要动。”
陈仰看天花板,嘴里有消炎药的苦味:“嘶,有点疼,油纱揭掉没?”
“别吵。”
朝简的动作有条不紊,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下颚线条却是紧绷着的。
陈仰的食指一凉,他瞄了眼就继续望着天花板。
没了指甲,看起来怪恶心的。
味道不会好闻,少年竟然能凑那么近。
陈仰心想,这人除了性格这一块难以揣摩,病情不稳,其他方面真的没得挑,是最佳搭档。
即便秘密一堆,一条腿还不能正常行走。
陈仰感慨,幸亏第一次进任务世界的时候碰到了他,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组队了。
可能是妹妹在天有灵,他才会在人生走向一条诡异之路时遇上朝简。
陈仰胡思乱想的功夫,四根手指全换好了药。
果然还是要分神。
“几根手指的创面渗出液都还好。”朝简收拾药箱,“纱布过两天再换。”
末了又道:“不感染的话。”
陈仰看看缠着纱布的手指,转身去房间打开自己的老爷机,给他制定康复训练计划。
.
孙文军打来电话的时候,陈仰正在给计划表做二次调整,他随意戳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磁性又温柔的语声:“小仰仰,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陈仰一指弹键盘的动作一停。
忘了这茬。
前天去陈西双老家的途中,朝简把孙文军拉黑了,他当时没想太多,后来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孙文军不问被拉黑的原因,也不提“你长得太丑,不约”的表情包一事,只让陈仰把他放出来。
陈仰见孙文军没找他要解释,他省去了花心思想借口这一步,就把对方放了。
孙文军说:“小仰仰,我今天要去外地出差,事情顺利的话,一个月内能回来,不顺利就……”他笑了一声:“看天意。”
“那里的信号不好,你联系不上我,要是书有看不懂的地方,你就做一下标记,等我回来再问我。”
陈仰心里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他往椅子里一靠:“祝顺利。”
孙文军的气息声略快,声音里的笑意更浓,带着几分朋友间的调侃:“那我一定能顺利,小仰仰是福星。”
停顿了一会,他说:“等我回来了,一起吃个饭。”
陈仰的嘴轻抽,怎么还惦记着吃饭的事。
电话里没了声音。
就在陈仰以为孙文军有事忙去了,他准备挂掉的时候,那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响。
“我给你寄了一个快递。”孙文军突兀的说了一句,“昨天寄的,今天到。”
陈仰的后背立刻离开椅子,他这才想起来,李跃知道他的住址。
李跃被孙文军取代,那部分竟然也跟着打包了。
陈仰不动声色的问:“你寄的是什么?”
孙文军说:“我的宝贝。”
陈仰:“什么?”
孙文军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不是你想的那个。”
只是没听清,想问清楚的陈仰:“……”
手机那边再次静默。
这次静的时间比上次长了将近一倍,之后才是孙文军的声音:“小仰仰,要不要叫我一声小文哥哥?”
像是知道陈仰不会叫,孙文军问完就说:“回见。”
.
这通电话结束没多久,陈仰就收到了快递。
当着朝简的面打开包裹。
是个盆栽。
里面只有一根蔫了吧唧的枝条,上面挂着一片小叶子,没什么生机。
这正是孙文军经常给他发的照片里的主角。
孙文军总是在微信上说快死了,快死了,然而它还耷拉着。
植物的生命力真是玄乎。
陈仰把泡沫踢到簸箕里面:“孙医生出差了,让我帮他照看他的花。”
说完一愣,这不是跟武玉的托孤一个意思吗?
陈仰扫了眼沙发上的小狗,又去看地上的盆栽,家里就这么多了两个活物,不是一个物种,却有个共同点,它们活着的气息都不强烈。
“你让让,我把地上的碎泡沫扫一下。”陈仰抓着扫帚,喊了声立在原地不动弹的少年。
朝简突然一拐杖挥过去。
陈仰及时用扫帚拦下那根拐杖,保住盆栽一命,他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朝简背对着他,嗓音冰寒:“死了的,留着干什么。”
“没有,我提起枝条试了试,土里的根抓得很牢,还活着。”陈仰在心里说,孙文军的虽然只有一片叶子,但也比你的健康,你的是发霉的种子。
陈仰是不能把心里那番话说出来的,丑了吧唧的花盆跟种子都是少年的命,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
其实花草不能太娇贵,要糙养。
陈仰就是因为各种呵护才成了花草杀手。
.
孙文军这盆半死不活的盆栽被陈仰放到了阳台,和朝简的那盆遥遥相望。
朝简拄拐倚在旁边,目光一直盯着孙文军的盆栽。
陈仰的心底生出一种怪异的错觉,少年对盆栽有敌意。
没理由啊,盆栽不大,占不了什么地方,更不会挡他那盆的阳光。
陈仰站了起来:“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