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当伴读(26)
就这样,许霁川开始了自己悲催的打扫校场的生活,因着要每日打扫校场,他这次的沐修也泡汤了。
太子殿下因为射箭得了第一,陛下赐了他一匹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还带着他去参加在上林苑举办的禁军演武会了。
许霁川也想去,但是他要打扫校场,所以不能去。冬凌也没去,平日里太子殿下去哪里都会带着冬凌,只是前几日冬凌不慎落水,风寒没好,不能在御前伺候着,所以殿下就带着陆昇和夏石、秋枫两人去了。
许霁川带着无比的怨念,打扫完校场回了东宫。
到了东宫门口就看到春茶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他,急忙迎上来,焦急道:“大人,刚才慎刑司来了两个公公,将冬凌带到慎刑司去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现在要怎么办?”
第37章 心悦君兮
春茶看到他焦急道:“大人,刚才慎刑司来了两个公公,将冬凌带到慎刑司去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现在要怎么办?”
平日里许霁川就和冬凌交好,冬凌这个人总给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因此听到春茶这样说,许霁川心里也十分焦急。
皇后娘娘将冬凌带到慎刑司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皇后娘娘很多做法他都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比如她撮合姚青碧和太子殿下,比如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大张旗鼓地给太子殿下选妃。那她今天带走冬凌,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但当务之急不是想皇后娘娘的目的,而是把冬凌救下来。
许霁川虽然很担心冬凌,想去慎刑司探个究竟,但他作为伴读,在没有太子殿下带领和圣旨的情况下,是不能进入内宫的。
微作沉吟,许霁川对春茶道:“你现在先去慎刑司探探情况,我去上林苑找殿下,希望能来得及。”
春茶焦急道:“这可行吗上林苑在城外,骑马来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时辰。”
许霁川道:“现在只能这样了,我会尽快找到殿下赶回来。你现在赶快去慎刑司探探情况。”
许霁川心念一转,跑去了东宫后院,牵出一匹马来,纵马朝着东华门外疾驰,宫墙内纵马是不合礼法的,巡逻的侍卫想要拦下他,许霁川夹紧马腹用力一鞭,骑着马跳出重围疾驰而去。
一路疾驰赶到上林苑之后,门口的侍卫不让他进去,许霁川给侍卫看了东宫的腰牌,被盘问了半天才被放行。
纵马疾驰到上林苑的演武场,演武场的高台之上,太子殿下坐在陛下的下首看禁军的演武赛。陛下身边重重守卫,许霁川要过去要耗费许多时间,正巧看到夏石朝他看过来,许霁川赶紧给他打手势让他叫一下太子。
夏石给旁边的太子指了指他,太子对陛下说了句什么就朝他走来,太子殿下走过来,还没开口,许霁川就抓住他的手,打断他道:“冬凌被皇后娘娘抓到慎刑司去了!”
太子殿下道:“母后?为什么?”
许霁川心说:“皇后娘娘的心思谁知道。”他道,“没时间解释了,如果去的晚了,保不齐冬凌会有什么不测。”
太子殿下沉下脸,说:“你去外面等孤。”说完,他就朝陛下走去,许霁川暗道,刚才他一着急忘了给陛下说一声的事情,幸好太子殿下临危不乱,还记得陛下。如果这次殿下不说就离开,保不齐陛下又要产生怎样的胡思乱想。
许霁川牵了马在演武场外等太子殿下,没一会儿,太子殿下就出来了,后面跟着秋枫牵着马。
太子殿下对秋枫道:“一会儿你和夏石等今天的比赛结束后再回来,孤先回宫看看情况。”说罢,登鞍上马,随许霁川疾驰而去。
他们两人一直疾驰至东华门,门口的守卫明显增多了,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下马,有侍卫要过来拿许霁川,太子殿下挡了一下,冷冷道:“孤的人你们也敢动?”
统领模样的人抱拳道:“太子殿下请恕罪,此人今天在宫腔内纵马,我等必须将他拿下等待陛下发落。”
太子殿下道:“这是孤的伴读许霁川,方才有急事禀报孤,情况十分紧急,逼不得已才在宫墙内纵马。父皇现在上林苑观看禁军演武,等他回来,孤自会向他禀明。”
统领:“这……”
太子殿下冷道:“人在孤这里,邓统领还不放心?”
邓统领让到一边,道:“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带着许霁川进去了。
将马交给东宫门口的小黄门,太子殿下和许霁川直奔慎刑司。
到慎刑司就看到春茶六神无主地站在门口,春茶看到太子殿下回来,急忙迎上来道:“殿下恕罪,奴婢已经尽力了,但慎刑司内部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
太子殿下的面色变得凝重,他朝慎刑司里面走去,门口的公公拦住他道:“殿下,奉皇后娘娘旨意,今日严审理重犯,任何人……任何人不得入内。”说完这句,公公低下头去不敢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面如寒霜,一脚踢开门口的公公,大力推门进去,许霁川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太子殿下面不改色,径直走到刑罚室里,里面的公公正在用鞭子抽打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看到太子殿下闯入,吓的一愣,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走上前去,那个被绑在木柱上的人抬起头,叫了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皱皱眉,转头厉声问慎刑司的公公道:“冬凌在哪里?”
公公魂不附体,哆嗦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寒声道:“敢有半句假话,孤就将这间刑室里所有的鞭子都用在你身上!!”
公公道:“太子殿下息怒,冬凌,冬凌在……暴室。”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样说,眼睛都瞪大了。他没想到母后竟然做的这样绝。
暴室是慎刑司的处决室,进了暴室的奴婢全部都会被立即处死。
太子殿下手脚发凉,他朝着暴室小跑而去,暴室在慎刑司的主殿后面,从外面看就是一间普通的小黑屋,但其实里面墙上挂着各种处决罪奴的刑具,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殿下进去的时候,暴室的公公正在整理白绫,看来行刑已经完毕。
冬凌的身体委顿地倒在地上,他的面部变青,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
太子殿下的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冬凌。
贵人不踏贱地,慎刑司的暴室就是最阴暗最下贱的所在,暴室里的公公看到逆光而来的太子殿下,吓的脚一软,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呆愣的表情,他蹲下探了探冬凌的鼻息,对着太子殿下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难过的垂下头,缓慢地走出暴室,在门口的时候,他说:“埋了吧,让他……”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沙哑,仔细听还有一丝哽咽,“入土为安吧。”到最后,几不可闻。
说罢,太子殿下脚步虚浮慢慢地走出去。
许霁川抿了抿唇,抱起冬凌站起来,冬凌的身子很轻,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冬凌和他们一般大,这一年来,他和太子殿下或多或少都长高了,变壮了,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只有冬凌,还是和从前的时候一般无二,瘦瘦的,小小的,声音也柔柔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可惜他现在面目灰败,痛苦地皱着眉头,再也不能笑了。
许霁川感觉心里酸胀,眼睛一热。他看着太子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喊住他,让他抱一抱冬凌的冲动。
以往冬凌和他说的话,在他的脑海中飞快掠过,许霁川觉得,冬凌的情感太过隐秘卑微,他所求的,也许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但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冬凌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有开口。
许霁川抱起冬凌的时候,冬凌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的手攥的死紧,握成拳状,仿佛在攥着什么东西。
许霁川将他放在地上,使劲地掰他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他的手,里面握一个玉穗子,穗子是用明黄色的丝线编成的,想想就知道是谁的东西。
许霁川想起以前他小时候母亲给他唱过的江南歌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瞬间,千头万绪涌上许霁川的心头,多年以后,他回望城墙上那人的时候,再度品尝了这日的心情,彼时,他才终于明白了冬凌今日无法言说的全部爱恨。
白日消磨断肠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第38章 云砀松声
冬凌的后事是许霁川牵头办的,他是世家子弟,出入皇宫也方便。而太子殿下自那日慎刑司之后,再没有去看过冬凌。
皇宫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皇后娘娘没有缘由趁太子殿下不在宫里,命人杀死冬凌,转眼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许霁川真是为太子殿下心累,有这么个娘可真是不省心。她自以为悄悄地处死冬凌就能平息一切的流言,挽回太子殿下的名声了吗?
殊不知这样更加坐实了流言。
这流言也许正是有心人别有用心传出来的,现在处死冬凌,岂不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且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因此次事件,太子殿下和她彻底离心离德。
许霁川深刻怀疑皇后娘娘是不是晋王派来的卧底。
从开始太子殿下便看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他自然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因此在冬凌被慎刑司处刑的第二天,他就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母子俩还一起用了午膳。
太子殿下走的时候,皇后娘娘一直将他送到宝华殿门口,娘俩说了一会子话才散去。在别有用心的人看来,冬凌的死并没有在太子殿下心里留下什么涟漪,他和母亲也并未因此生出什么嫌隙。
自此日,太子殿下和冬凌的谣言不攻自破,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回宫之后,皇后娘娘就杖毙了星如,并且传谕六宫,严禁在宫里乱嚼舌根,违令者杖毙!
太子殿下在众人眼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仿佛没了冬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虽然太子殿下并未对许霁川说什么,但许霁川还是敏锐地发现太子殿下比以前更加沉默。
许霁川在京郊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冬凌安葬了,太子殿下自然不能管冬凌的后事,且公公们也不能出宫,因此只有许霁川一人送冬凌最后一程。
从慎刑司出来的第二天冬凌就匆匆下葬了。下葬之前,许霁川去找太子殿下说了声。
出来的时候,在太子殿下的寝殿门口被秋枫叫住了,秋枫手里拿着一个锦囊。
他对许霁川说:“大人,冬凌什么时候入土?”
许霁川道:“今天。”
秋枫凄惶地说:“劳烦许大人将这个和冬凌一起安葬了,这是奴婢从敬事房的公公那里弄来的,是冬凌的命根子。在阳世的时候就是个残破之身,起码全须全尾地到阴间去,免得到了那里受人耻笑。”秋枫说的很丧气,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
又道:“听宫里的老人说,只要下葬的时候将这玩意和身体葬在一起,下辈子就能做个全乎的人,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说罢,声音有些哽咽。
许霁川接过东西,跟秋枫道了谢。
秋枫抬起头,看看被皇宫的高墙大瓦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道:“冬凌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小的,没想到,到头来走的最早的却是他……唉,人都是有自己的命的,他也算幸运,能有许大人你给他找个地方埋了。我们这帮人,以后死了,还不知道尸体会丢在哪个乱葬岗呢。”
许霁川道:“秋公公,切勿妄自菲薄,跟着太子殿下,只要忠心耿耿,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