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憨厚地道:“殿下,您一路照拂,我们都记在心里。草民愚钝不懂国家大事,也帮不上殿下的忙。但草民有一把子力气,还有这手艺,起码能让殿下吃得好,住得舒心。”
叶长洲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他早知来这里会吃苦头,但没想到一来就遇到常辰彦这混账东西。
常如松虽傲慢贪婪,但好歹还顾着皇室颜面,不至于使下三滥的手段;常辰彦却是个极端卑劣、毫无下限的货色。看样子,常如松之所背信弃义拿了大盛的好处,转头又接受西潘的和亲,只怕这常河山父子在中间作了不少梗。
经过悔婚、受虐两件事,叶长洲终于看清庆安国皇室派系:是选择大盛还是西潘结盟这件事上,常如松和太子常远宏持观望态度,大盛和西潘谁给的多就偏向谁,甚至还想两头通吃;皇叔常慕远虽被贬谪,但其在军方有深厚的影响,偏向得到大盛的支持;常河山父子俩则偏向与西潘结盟。
叶长洲想起常元香派彭青云逃回庆安国,挑起西潘与庆安国结盟,意图对大盛不利的事,又开始发愁:常河山父子与彭青云绝不会善罢甘休,目前还只是派些女子来迷惑士兵,让自己无人可用;又逼食荤腥试图精神上压垮自己,不知后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告到常如松那里去,常如松也不会替自己做主的。只要不出人命,庆安国对大盛就不算毁约。
叶长洲心头思忖,既然常辰彦这条疯狗不会放过自己,那就不能坐以待毙,主动出击便是最好的防御。叶长洲摸了一下右手中指那特殊的戒指,修长的眸子里闪现一抹杀气,闭眼问道:“刘忠奇呢?”
这话一出,王力和杨不易二人都愣住了,方才高涨的士气顿时消散无踪。杨不易冷着脸道:“殿下,那些当兵的靠不住,刘统领也一样。他们有了女人就什么都不管了,什么责任使命,都不如那些女人重要。”
王力一边干活,一边见叶长洲脸色不好了,连忙低声提醒杨不易:“嘘,别说了。”
杨不易立即闭嘴,噘着嘴一脸不悦给他递东西。
杨不易不说,叶长洲也基本能想象得到。有了女人,当兵的多半会先关起门来过日子。现在肯定使唤不动他们了,若强行用郡王的身份去压他们,说不定他们还会造反。
罢了。叶长洲闭着眼,心中对叶政廷又失望了几分。这些士兵是从各处抽调上来的,都知道去庆安国不是好差事,出身好的士兵都不愿来,便尽派些罪民兵痞。若是叶政廷看重的儿子,他多叮嘱几句,哪个武将敢这么做?还是欺负自己是个没权没势的闲散王爷罢了。
童若谦临行前让自己当心身边人,多半是看到了那些士兵已心生抱怨,也看出刘忠奇是个靠不住的。刘忠奇人不坏,只是心思太过单纯,人又粗枝大叶。只要那胡人女子稍使点手段,他定俯首裙下,被吃得死死的。情义千斤,终不敌胸脯二两。
还好,叶长洲也从来没有指望这些当兵的护他周全,他向来信奉他二皇兄珩亲王那句:在宫里,武力是最无用的,脑子厉害才有用。
他并不认为自己无人可用就只能等死,常河山父子小看自己了。他闭目养神,盘算着庆安国皇族的势力派系,最有可能变成盟友的,一定是那废皇叔常慕远。自己需联合常慕远,再攻破太子,到时候常如松只得就范;至于对待常河山父子,是敌非友,利益相冲,必须杀掉。
叶长洲躺在床上,因苍白瘦削,更显五官深邃精致,整个人蒙着深重的病气。心道:常辰彦,既然你不仁,休怪我阴险毒辣。薛凌云说我是狐狸,那我就姑且做一只深藏獠牙的狐狸,专事蛊惑人心的手段,趁敌人意乱情迷之际一口撕开咽喉。
午时,常辰彦背手站在破神庙外,身后跟着彭青云,正在听守在门外的庆安国守卫汇报昨日的事。听完,常辰彦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背手意满志得地问道:“叶长洲对我的大礼满意吧?”
彭青云低头掩口一笑:“他听士兵说是常亲王赏赐,脸色极难看,跟吃了苍蝇一般,还开口致谢王爷。”
常辰彦闻言阴邪一笑,眼睛盯着门里,背手问道:“他今日如何?”
彭青云道:“听说缓过来了,但卧床不起。”彭青云以袖掩口道,“他幼年跟着他母亲在民间流浪过一阵子,后来自行寻到坞原,凭借信物找到叶政廷,才做了皇子。他每次参加宫宴都食了荤腥,并无不能食荤腥一说。”
叶长洲不能食荤腥一事,连叶政廷都瞒着,只有他贴身之人方才知晓。彭青云如此一说,常辰彦更加认定叶长洲就是故意跟他作对。他冷哼一声,道:“待大盛抓捕你的风声稍息,你要再想办法联络大盛宫里,多打听些叶长洲的事。”
说起常贵妃,彭青云便皱眉,矮身一福:“娘娘派婢子回来,好不容易说动西潘与庆安国结盟,给大盛施压。谁知亲王殿下去大盛,娘娘和五皇子却又向着大盛了。这中间是何缘故,婢子实在想不通。”
叶恒丰刚死,又迎来西潘的危机,大盛朝廷正铺天盖地搜捕以彭青云为首的常氏的爪牙。叶政廷雷霆手段,将庆安国在大盛境内的眼线网彻底被摧毁。彭青云与宫中断了联系,也不敢贸然回大盛,丝毫不知常氏早已做鬼。
彭青云想不通,常河山父子更想不通。常河山得了西潘的好处,兴致勃勃出使大盛,以为有常贵妃这个内应,一定会将叶政廷好好羞辱一番,再狮子大开口索要更多的东西。谁知常元香母子却临阵倒戈,将了常河山一军。
常辰彦冷着脸背手道:“姑母嫁给大盛皇帝,心自然不会再向着庆安国了。”他冷眼看着彭青云,“你是心向姑母,还是庆安国,可得慎重。”
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吓得彭青云立即跪地:“世子此话,婢子惶恐。婢子生为庆安国人,自然心向庆安国。”
常辰彦看着她苍老的面容,眼神愈发冷:“起来吧。”
彭青云起身,谨慎地问道:“世子既然要折辱叶长洲,为何不趁他身体抱恙,继续发难?”
常辰彦阴恻恻笑了下,一双眼望着破庙:“不急,最折辱人的方式,不是将他一脚踏进淤泥呛死;而是将他踏入淤泥里,看着他挣扎,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喘口气,再一脚将他踹回泥里;如此反复,便是有钢铁的意志也会垮掉。每日苦苦熬着,不知下一脚何时降临,时时刻刻绷紧神经、等待被践踏的恐惧,才让人痛不欲生,没多久呀,人保准就疯了。”
他转头看着彭青云,笑得阴邪:“一个疯癫的大盛皇子,多好玩啊!脖子上栓一根狗绳,牵着四处溜,多有面子。”
彭青云听得不寒而栗,低头没吭声。
常辰彦舒了口气:“呵……让叶长洲再缓两天吧,待他快好了,本世子要好好戏耍他一番。”他转头蔑然看着彭青云,“你经营青楼许多年,想必有调丨教人的手段。到时候,本世子要你好好调丨教调丨教昭郡王殿下。”
他本看不起彭青云,不过是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才将她留在身边。彭青云自然知道,立即下跪:“婢子遵命。”
第128章 胜败事不期
叶长洲在床上躺了三日,工匠们动作迅速,很快将叶长洲住的主殿修缮一新,不仅添置了家具物事,还将堂前屋后打扫出来种上买来的花。杨不易将带来的东西都搬进来,费尽心机将屋子还原成昭郡王府暖阁的样子。虽然不能烧炭,但起码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了。
叶文月的陪嫁侍女们想来伺候叶长洲,但叶长洲却不肯,只肯让杨不易伺候着。叶长洲披着衣衫坐在榻上,看着屋中陈设,恍然间还以为在昭郡王府。他摇头一笑,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清出脑子,低头就着灯火看书。
东院如今焕然一新,工匠们勤劳,很快将所有屋子修缮好,房前屋后种了菜,院中圈养着母鸡和奶羊,还造了一间厨房。一到傍晚东院便鸡鸣羊叫,厨房叮当作响,饭菜香味飘了老远,大家其乐融融,烟火气十足。
西院则是另一番光景:荒草丛生,断井颓垣,处处充斥着淫丨糜的喘息和浪丨叫,院中、廊下、破墙头随时随地上演活春宫。这些胡女皆是妓子,专擅狐媚之能事,迷得士兵们沉湎淫逸,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别说修缮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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