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这会儿给妳了,”苏稻揉着苏苏的脑袋,“装妳小香囊里,这东西可不好弄。”
苏苏打开看,“哇”了声,在原地轻轻蹦了几下,绕着苏稻转,开心得眼睛都成月牙了·
苏舟来了兴致,问:“什么东西?”
“北靖的小羊!”苏苏双手举高匣子,给苏舟看,“小羊!”匣子里搁着个毛绒绒的小羊,做得精巧,栩栩如生。
“我要带在身边,”苏苏爱惜地用手指抚摸着小羊,再小心翼翼地装进香囊里,又打开双臂,兴奋地蹦了两下,“等会儿给娘看!”
苏稻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抱肩感慨:“哥,你说别人家的小姑娘,哪个喜欢小羊?偏偏就她,这也太好哄了。”
苏舟轻轻拍了把苏稻的背,道:“回去把傻漾抱上,一会儿带上马车,老师也好久没见过牠了。”
苏稻直起身,应了声。
时御先差人去苏府上送了口信,他自己到时寡妇的住处,把钟攸让带的东西卸下来。
时寡妇在院子里种了好些花,她不要菜籽,嫌俗。此刻她立在门前,看时御卸货,新染了蔻丹的手指点着菜,说:“这么一堆,都搁我这儿,我就是天天吃,到年底也吃不完。”
“放窖里。”时御把马车的麻绳卷起来,对时寡妇没什么表情。他看着还是以前的模样,指了指隔壁,道:“真吃不完,送人也成。”
时寡妇正翻捡着菜,闻言“哼”一声,扭身朝隔壁细声细语地说:“送谁啊,送他们?他们也配?”
她搬了不知道多少回院子,跟邻里一直处不好关系·这镇子里有人嘴碎,背着时寡妇都爱拿陈年往事说嘴,时寡妇烦死他们了,连表面功夫也不做,见一回黑一回。
时寡姆是出了名的不好相虎,可她偏偏对钟攸好得很。天冷了,她就是忘了给时御悄口信,都不会忘了给钟攸捎口信。平时待在屋里没意思,心情好了就做做女工,那针细密,衣装都给攸穿,偶尔给时御捎带几件罢了。她这个模样,不知详情的人,都以为钟攸才是亲儿子。
“白鸥些日子没进镇子了,”时寡妇看时御卸完了菜,知道他要走,便坐院里的椅子上,问:“干嘛呢?又带学生游学啦?”
“嗯。”果然提起钟,时御的话就不止一句。他捆着麻绳,说:“游学去了。”
“我有两件衣裳你带给他,”时寡妇说着抓了把瓜子,“他在外头带学生,跑得辛苦,回去先试试,不合身我再改。”
时御看时寡妇一眼。
时寡妇嗑瓜子,道:“他回家你没给量量身段吧?你也是个实心眼,不懂疼人。”
时御确实没用尺子量。要量钟攸的身段,拿尺子没用,得用他的手。他只要抄住钟攸的腰身,掐一把就知道胖瘦。
先生有把好腰,没学过武,跟时御的体格截然不同,掐起来是软的。这些年在家里忒自在,钟攸自己掂量着是胖了点,但别人都没瞧出来,只有时御最清楚。
这事时御才不会说,他神色平静,缓缓点了头,算是认了。
时寡妇又说了些别的,时御也没露出着急走的模样。待酉时二刻,时寡娜看落日余晖镀满枝头,便像是烦腻了,赶着时御走。
“路还挺远,你别在我这儿坐了,赶紧回吧。”时寡妇拍净裙摆,送时御出门,扶着院门的门框,“过两天等白鸥休息好了,记得喊他上镇子里来,我想见他呢!”
“我跟他说。”时御把马鞭搁回马车里,拉着缰绳,对时寡妇说:“你回去吧。”
时寡妇不肯,她除了自己的,谁的话都不会听。她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时御转过街角,微微踮起脚还想看,隔壁的院门“咔”地开了,里边的老婆子探头探脑,看见时寡妇,顿时面露笑容。
“欸,”老婆子亲切地说:“时六他娘,说亲那事——“
时寡妇睨她一眼,扭身“砰”地把门摔上了。
“我呸,”老婆子对着紧闭的院门轻声骂道:“骚狐狸!”
舒霁云早就准备妥当了,家里边备好了车,等时御到了,赶忙亲自奉茶。
“六哥来得快,”舒霁云笑道:“我算着时间,以为要再等会儿。”
时御喝口茶的工夫,苏舟苏稻就回来了。苏舟跨进门,对时御喊了声:“六哥!”
时御搁了茶盏,颔首算是听见了。
苏舟边洗手边说:“六哥叫人传个话不就好了,怎地亲自来了?”
他转身擦手,直笑,“我给老师的小物件今早才喊人往家里送呢,早知道我自己跑一趟。”
“顺路,”时御看天色差不多了,“就这会儿,走吗?”
苏舟点头,道:“今日新货耽搁了点时间,都这会儿了,咱们马上走,别让老师久等。”
苏舟说着看向舒霁云,舒霁云抿嘴一笑,轻轻眨了眨眼晴,示意车马都备妥了。
苏苏见了时御很亲热,她四五岁的时候都是骑在时御脖子上,如今大了不好意思,就团子似的黏在时御后边,想到什么问什么。
“六叔,”苏苏问:“先生没来吗?”
“在家呢。”
苏苏迈过门坎,下台阶跟不上时御的长腿,差点绊倒。时御缓了两步,拎着苏苏的后领,把人稳妥地带下来。
“我今晚能睡院里吗?”苏苏眨巴着眼睛,可怜地瞧着时御,“跟先生隔个窗,我、我有好些不懂的东西得问先生呢。”
时御冷酷地说:“不行。”
苏苏不服气,晃着腿,说:“先生上回说行的呀!”
时御压根儿没记过这事,随口说:“没听见。”
时御带孩子很靠谱,但那前提是谁都别挨钟攸。先生白天是他的,晚上也是他的,别说隔扇窗,就是隔堵墙都不行。
苏苏古灵精怪,知道时御这条路走不通,六叔硬心肠,从来不改主意。于是她抱着小香囊,哼哼唧唧,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见了钟攸软磨硬泡,先生最好说话!
“院里没地方睡呀,”钟攸袖口挽起来了,露着两段胳膊,上边还有蹭到的面粉,他对苏苏耐心地说,“家里没架睡人的棚,晚上蚊虫多,要咬妳。”
苏苏拎着小香囊,怅然若失。
钟攸背着房里的昏黄,蹲在苏苏跟前,讲话时的桃花眼温柔得很。他太好看了,让苏苏都生不起气,只觉得懊悔,没让自己的爹早点在院里做个棚子。
“这两日都待在跟前,”钟攸抬起长指,给苏苏擦着眼角,“先生带妳玩。”
苏苏用力点头,攥着钟攸的衣袖,说:“我跟着先生、生……”她一着急,话都讲不清,“造饭!”
苏稻听得差点喷饭。
舒霁云弯腰来牵苏苏,柔声说:“苏苏干什么老要先生牵?先生也要用晚饭。”
苏苏依依不舍,说:“先生好看!”
这下苏舟都笑了,他跟时御说:“六哥,前头岁安来信,过年也要回来。我看今年人多,都要归家来了。”
榕漾要回来,朴丞当然也要回来。他们自从分别后,虽然也能聚,但有时候身不由己,机会都要珍惜。
“我跟至之写封信,问问他的意思。”苏舟搁下筷,“只要今年秋后无大事,他就能回来。”
“他有官宴要赴,”钟攸落座,“不然就得外勤地方,没有朝廷特旨,难办。”
“今年说不准还真有机会,”苏舟说:“今年贺大人要赴京,让岁安在大人跟前讨个情,替至之说句话,皇上必定放人。”
“那你得给昌宗写信,”钟攸说:“这事他能办。”
朴丞架着腿,大爷似的躺在椅子里,抬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肩,说:“这边。”
榕漾才沐浴完,罩着宽袍,还带着股清甜味。他在朴丞说完以后,立刻给朴丞捏着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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