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桐在车里听得阗悯讲述,担心了好一阵子,吩咐人马稍作休整便要出发。
“先不说王爷离京这么大的事,那和尚要你性命恐是皇上的意思。”他也渐渐接受了岫昭的说辞,以阗悯现在的地位,还有谁会要他的命?他们与岫昭关系太近,岫昭又才从大理寺出来。尽管众人平时已足够谨慎,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阗悯不想多说,只道:“王宇名义上归顺,可真假犹要考量。”
岫昭在一旁哼了一声:“怎么这时候不信你的将军了,不是还叫我好好用么。”
阗悯点头:“要是真的,曦琰多一人助力总是好的。”
岫昭低头默许,与舒桐道:“这一路想是不会安宁了,要是再有圣旨追来,只能赶在那前头接掌大军。”他复又问阗悯:“北地侯爷姓钟,悯儿可熟悉?”
源城的守军阗悯熟得不能再熟,钟乔与阗风的关系好,当然也识得他。这位侯爷天性豁达,早年替他前方军队提供辎重粮草不遗余力,是以阗悯也印象深刻。阗风能打赢多场胜仗,也是这位侯爷倾力支持的结果。
“还好。钟侯爷为人仗义,在北地深受百姓爱戴,朝中人缘也不错。”
阗悯此番前去,就是要从他手中调兵。若是钟乔能看在两家交情不错的分上,应当是容易。可若是正泫想要他的命,钟乔给了他兵无疑犯了皇帝的忌讳。
他早已深陷旋涡之中,这一举动无疑是把钟乔也拖下水。阗悯心中略有一分对他的歉疚,不过很快便想开了。在这世上哪有让他称心如意的活法,只有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才能有说话的资格。钟乔的选择他不知道,可他会尽可能避免与他交手。
岫昭听他说得简单,言道:“我听闻钟乔与老将军是老友,此去应当障碍不大。他若顺利交出兵权,我自然不会难为他。若是他不愿意,悯儿可要有个准备。”
“曦琰是想…………”阗悯默默叹了口气,他虽站在岫昭一边,可不能肯定钟乔也会站在岫昭一边。钟乔现在有身份地位,是没有理由冒险去支持岫昭的。
岫昭侧过头,看着车厢里一角:“我想什么悯儿知道,又何至于非要我说。”
舒桐听了急道:“阗悯,钟侯爷动不得啊,老将军要是在,也不会同意你这般忘恩负义——”
阗悯抿了抿唇道:“我怎会不知?可现在你我头上悬着的利剑随时会掉下来。没有兵,这儿的所有人都会死,那样就是我爹希望的了?我不想参与皇家事,可现在是身不由己。”在他的私心里依旧向着岫昭,只有助岫昭登上皇位,他们这一辈子才能好好过下去。
舒桐像是受了打击,深深锁住了眉:“若是他不愿,你也别杀他,放过他的后人。”
“我会好好劝他。他要押对了我们,何愁后世子孙封侯拜相。”
阗悯这一句无疑是在安慰舒桐,岫昭听在耳里,却有自己的打算。钟乔要是是非不分,助纣为虐,他不会顾念他是重臣元老。阗悯不能做的事他能做,阗悯有他的道义,他有他的手段。他不光得自己努力活下来,他还要阗悯跟他一起活下来。阗悯不能做的事他来做,阗悯不能背负的骂名,由他来背。
舒桐心中仍是不安,低着头不说话。他自幼同阗悯同进同出,也从未与阗悯有过分歧。如今钟乔却是阗家的朋友和恩人,要是不愿谋反,他们杀人取而代之算什么?
岫昭心知他能影响阗悯,另起话道:“你可有想过丫头?”
舒桐猛地抬起头。
“你有你的坚持,丫头有她的想法。若是我们自己都不齐心了,还能成什么事?你想看着她力竭战死,还是空留一生遗憾隐居避世?”
岫昭的话像剑一样利。他太了解阗悯,舒桐是他的亲手足,他不能任由二人有芥蒂。阗悯的背后有舒桐在,才能放心把他的枪指向前面。为此他抛出龚昶,这个能牵动舒桐心绪的奇女子。
龚昶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她这辈子也可能再遇不到另一个舒桐。岫昭早早定好了这个人就是舒桐,可舒桐也要能背负起她的一生。
太多事情不能如他们所愿——人只能做一个选择活下去。
下一章软糯的团子钟昱要出场了。知道他的宝快抢答——
第239章
舒桐心里是极欣赏龚昶的,两人境遇相同:他没有双亲,龚昶自幼被双亲抛弃——他们本都是应该死的人。可上天非但没有让他们死,反而遇到了对方。
他不能问龚昶的父母为什么不要她:她爹死了,她娘也已经疯了。在那个活下去都是奢望的年份,人能怎样呢?她把自己当做了工具,拼命活到了现在,毕生都想守着岫昭这个哥哥。
他明白她。他对阗悯也是这样的感情。
他想替她完成心愿,他想守着她。
舒桐忽然觉得自己的坚持动摇了,转眼瞪着阗悯。
阗悯好似要被他看出一个洞来,纳闷道:“你这么凶我为哪般?”
“他大概想成婚了。”岫昭笑道。
舒桐愣了愣,不明白岫昭说的。岫昭继续道:“你和丫头相识许多年,我今日问你,你可愿意照顾她后半辈子?”
舒桐嘴唇动了动,低声道:“王爷的意思……”
阗悯打趣道:“曦琰要把龚掌柜许给你了,怎么还装傻?”
舒桐一时激动得不能言语。
岫昭见他神情,明白几分:“丫头自幼跟着我,我虽不是她父母,也当得她兄长。如今大事未成,按理本不该提这个。
我不能劝她离开,若不给她做主,她恐是不会去想这个,只是耽误了她。”
龚昶曾多次与舒桐私会,岫昭亦是知晓的。龚昶手腕子上凭空多出些物件,他也看在眼里。她虽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却从不给自己买多余的饰物。
岫昭发现她一直戴着一串细细的沉香珠。沉香这种物件寻常人家里是没有的,而龚昶手腕上出现这个东西,是在阗悯舒桐回京之后。以舒桐的身份地位,有那样的东西是很不容易的。既然舒桐有心,他何不成全了他们。他与阗悯若有意外,让他们相互照顾也是好的。
岫昭的想法简单,对舒桐来说无异于承认了他。舒桐低头道:“谢王爷。只是她和我的事,恐怕她…………”
“你可是担心她不愿意?”岫昭道:“我说的话,她自是要听的。”
“可我什么都没有……”舒桐只恨未能早日取得成就,此时略有些歉然。
“有命就够了。”岫昭对他多了几分喜欢:“她要的是同她一起拼命的人。”
“曦琰几时让他们成亲?”阗悯有些疲累,靠在了榻上,说起舒桐的事依旧有精神。
“我去和丫头提,先让他二人订下,待日后有了机会,再大办一场。”岫昭望了望阗悯,喊了侍卫搀扶,独去找龚昶了。
舒桐握着拳,身子依旧紧绷着。阗悯见他这紧张样,笑道:“你的人生大事倒是解决了,可不该高兴么?”
舒桐恨恨道:“王爷杀人诛心,你还笑。”
“管他诛心不诛心,你不是挺高兴么。”
舒桐低头不语。
“笑一个。”
“逗小孩呢?”
“笑一个嘛。”
“你滚——”
·
龚昶听得岫昭提她的喜事,忽然就哭了起来。岫昭一时手忙脚乱,安慰道:“你不愿意也别哭,这事我想了许久,亏不了你。”
“王爷是嫌我。”
岫昭作势要走:“那好,我去和他说你不要,取消了就是。”
“我…………”龚昶着急拉住他衣袖,结巴着说不出句话来。
“口是心非。”岫昭看着她一双小手:“你是怕我摔了,还是舍不得他?”
龚昶低了头道:“都是。”
“这句是实话。”岫昭低声道:“这是喜事,不准哭了。你看我与悯儿,哪儿有你们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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