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汤没喝到,还被人打了一顿丢出来。”周锐奚落他。
“小爷那是装的!”杜颜急眼了,梗着脖子挽回颜面,“肃王世子那个混账东西,想以黄金百两睡人家,袁公公缺那点钱么?我也想给这目中无人的混蛋一点教训,便假装三两下被人打倒。”
莫远歌脸色这才和缓了些,给杜颜真斟酒:“你倒是机灵。”
“那件事后,小爷觉得跟着那色鬼,一世英名早晚毁于一旦,就辞了不干。”杜颜真眉飞色舞地饮了一杯,笑眯眯地道,“不过,江星河花旦扮相真是绝了,那身段,那动作,啧啧……”
“擦擦口水。”周锐拿锦帕蹭他嘴角,奚落他,“再好看也是男人,你馋个什么劲儿?”
“所以说周大哥你是粗人呢,美人不分性别,浊世明珠,皎皎君子,赏心悦目岂不美哉?”杜颜真白了他一眼,转头认真看戏。
听着这话,莫远歌倒不生气了,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饮下,继续看戏。
台上,柳榭卿一个十分漂亮的回马枪斩落一名敌将,众人又暴起叫好声。莫远歌侧耳细听,隔壁叫好的声音十分耳熟,竟是风无忧。“他竟在此处。”莫远歌心念微动,起身开门往隔壁包厢去。
周锐见他起身,连忙一拉正在拍手的杜颜真,用眼神示意他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莫远歌出了门。
莫远歌站在包厢门口,犹豫了下,伸手敲门。杜颜真急了,连忙低声阻止他:“莫大哥,这包厢里的人非富即贵,别惹麻烦!”
可惜已迟了,包厢开了门,一个小童站在门里望着莫远歌:“公子你找谁?”
包厢中人正半躺在美人椅上,惬意地支起一足,披散着发,衣袍半解,慵懒地拎着酒壶,仰着头,细长的壶嘴里流出的琼浆玉液缓缓流入口中,真是醉玉颓山,万般风情。
周锐见风无忧衣衫不整,一脸嫌弃地撇头;杜颜真却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美人椅上的人,似魂都被他勾走了。
风无忧醉眼朦胧地回头,正对上莫远歌的眼睛。一瞬间,他脸色大变,来不及咽下去的酒液呛在气管内,狼狈地捂嘴咳嗽起来。
他咳嗽着将衣衫拉好,噌一下站起来,不敢与莫远歌对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来干什么?”
“无忧兄好雅兴。”莫远歌一脚迈进包厢,站在噤若寒蝉的风无忧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拾起慌乱中被他丢在地上的酒壶,转身递给小童:“冷酒伤身,去给公子换一壶热的。”
小童拿着酒壶出去了。周锐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死也肯不往里踏一步。杜颜真侧身让小童出来,脚底抹油溜进包厢,站在莫远歌身后,时不时偷瞄一眼风无忧。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我怕你啊!”风无忧警惕着莫远歌。他喝了不少,玉骨扇不知丢哪去了,慌里慌张在地上搜寻。
“无忧兄可在寻这个?”莫远歌从美人椅缝隙里拾起玉骨扇递给他。风无忧见他伸手过来,竟吓得脸色煞白以手护头。
莫远歌摊开手,径直把玉骨扇递到风无忧面前。风无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拿过玉骨扇,冷着脸正襟危坐:“我……我跟千夜是清白的,你若不信,我们再出去打过!”嘴上如此说,语气却露了怯。
“今日不谈此事。”莫远歌道。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下风无忧,后退两步,恭敬地向他施了个抱拳礼。
在风无忧惊诧的目光中,莫远歌拱手认真地道:“多谢无忧兄一直以来对星河的照拂。之前我不明就里,多有得罪,还望无忧兄大人不记小人过,接受我的歉意。”
风无忧见他如此诚恳,不像是说笑,犹疑片刻,伸手拍拍莫远歌胳膊,立即缩回手:“好说,好说。你来京城做什么?不会专门来给我道歉的吧?”
莫远歌莞尔,随即认真地道:“我来给我娘报仇。”烂柯门完了,但温素秋还活着。
风无忧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的两人,明白了昨夜那两人是谁杀的了。他神色一松,笑了,随即颓然倚在美人椅上,看着楼下柳榭卿的身影,慵懒地道:“这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谁又能说得清楚谁对谁错?今日你灭我满门,来日我将你斩草除根……江湖恩怨,我厌烦了。”
莫远歌也坐下来看着楼下戏台上的身影,淡然道:“莫某身负血海深仇,既然身为局中人,又岂能轻易跳出去。”他转头看着风无忧,眼中几分羡慕,“倒是无忧兄这般洒脱随性,叫我好生羡慕。”
风无忧笑道:“你这是骂我呢,骂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莫远歌笑笑不说话。
“千夜……他剑法练得如何?”望着楼下的繁华,风无忧终于开口。
“他师父很尽责,星河也很用功。”莫远歌细细打量风无忧,问出心中隐藏许久的疑惑,“那夜你去见星河,是为了等那人吧?”
风无忧淡然一笑,不说话。
莫远歌起身肃穆而立:“我与舅父都没想到此事会伤害到令姐,无忧兄,抱歉。”
风无忧惨然一笑,仰头看天:“与你们何干?我与阿姐倒是要感谢你们,若非你们,阿姐永远被蒙在鼓里,岂不更可悲。”
人世间的悲欢相似,又不尽相似。楼下唱着武帝为长姐复仇的戏,而风无忧只能在这小包厢里思念阿姐,却不能帮她报仇。
“莫大哥……他阿姐怎么了?”杜颜真扯了下莫远歌衣袖,小声问道。他耳聪目明,知尽江湖事,但江湖又怎会将一个小女子的生死当回事。
莫远歌对他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转身对风无忧道:“就凭你让他留下教星河剑法,在下便十分钦佩无忧兄的胸襟。待星河剑法练成之日,在下定带星河前来拜会,跪谢无忧兄大恩。”
风无忧惨然一笑:“我没你说得这么好。我只是……只是一个心肠软弱之人罢了。”
此时,小童已将热酒拿回,风无忧接过酒壶,醉眼朦胧对莫远歌笑道:“莫镖头,春宵一刻值千金,柳老板戏快唱完了,你莫打扰我夜会美人,快些走吧!”
莫远歌这才站起,拉了一下还不想走的杜颜真,对风无忧抱拳:“在下告辞。”
风无忧对他摆摆手,转头又喝酒看他的美人去了。
三人走出望星楼,杜颜真这才回魂似的上前拉住莫远歌衣袖,满脸讨好地问道:“莫大哥,我听你喊他无忧兄,他便是云章公子吗?”
“嗯。”莫远歌深知他在想什么,伸手拍他脸颊,笑道:“死心吧,云章公子什么地位,就别妄想啦!”说完大步流星向前走。
“想想都不行吗?”杜颜真摸着被他拍疼的脸,不高兴地道。
“他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周锐跟上莫远歌,路过杜颜真身边还不忘落井下石。
第68章 借刀杀人计
紫菱阁位于禁宫东南角,因废弃太久,房屋已残破,却被重兵把守。因为温素秋便被武帝囚禁在此,等待发落。
他坐在破屋椅子上,目光呆滞,面容比之前更瘦削些,双颊胡须多日未打理,落魄又邋遢。
破屋门“吱呀”开了,一个人伴随刺眼的日光走进来。温素秋眯眼一看,来人竟是云章书院方天瑜,死气沉沉的眼睛一下亮了,连忙站起来,局促不安地道:“灵蕴兄,你怎么来了?”
方天瑜关上门,转身看着落魄不堪的温素秋,摇头惋惜:“唉……你怎么搞成这样!”
温素秋低眉垂首站起来道:“我……唉……”原以为把皇子下落告诉皇上,皇上会念他功劳,或许就能施恩于烂柯门。谁知武帝听完一言不发,只是让人将他关起来。他至今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败在哪里。
方天瑜盯着他,满脸惋惜之色,责备道:“你呀,真是愧对‘长思’这字,总是这么冲动。”
“我……”温素秋满脸羞愧,再不见往日半分嚣张跋扈,“灵蕴兄,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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