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出口,他当然不能,也不敢问出口。
李成绮在辇车上昏昏欲睡,一直到御书房都没有睁眼。
他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昏脑涨,心里就更不满既然自己已经同谢明月说开了为何还要上课,总不能是谢明月喜欢别人叫他先生。
李成绮困倦地睁开眼。
谢明月喜欢别人叫他先生?
谢明月仿佛还真挺喜欢的。
小皇帝目光一转,快步进入书房。
原简早就到了,见到李成绮进来正要见礼,李成绮无所谓地摆摆手,绕到后面去找谢明月。
谢明月站在一架子边,手中拿着一卷书,正凝眸思索着什么。
李成绮往他身上没骨头般地一靠,懒洋洋开口道:“先生,在看什么?”
谢明月道:“臣在想廷试一事。”
这个回答和李成绮想的截然相反,皇帝轻咳一声,深觉自己被谢明月诱惑得十分堕落,“哦?说来听听。”
周以试选官不过十数年,廷试更是李昭死前最后三年才有的事,自李昭死后,廷试暂止,如今有了小皇帝,自该一切如常。
谢明月将书递给李成绮,道:“臣看了几个题目,都觉得不太好。”
李成绮接过,果然看书上被谢明月在空白的几处批注过了。
李成绮扫过,见内修文德,外治武备八字……满空来的事确如谢明月所说,若无人有先例,一个小小边官,不可能如此放肆大胆,既然已敢劫掠边民,那么他所做之事,定然不会只有劫掠边民。
既要整顿吏治,当知如何内修文德。
李成绮心中已有成算,道:“不是还有七八日,孤回去先拟个题,你来看看,若是好便用,不好你们另选。”
谢明月颔首道:“是,臣明白。”
“再命吏部给孤准备一贡士出身,孤,”他没说下去,因为谢明月静静地看着他。
谢明月只差没在脸上写着绝无可能四个字。
李成绮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春闱早过了数月,其中优者大约早有门庭,孤要的是能在孤罢官之后替补做事的人,却不是为了让他们连成一党,谢卿,孤不亲眼看,便不会放心。”
李成绮所说诚然有理,然而到底有没有牵扯,要宿眠去查验一番便清楚,何必李成绮亲自去?
谢明月不知被勾起了什么回忆,淡淡道:“不行。”
李成绮顿了顿。
谢明月是不是当他老师当久了,连不行都说得如此自然顺口。
“臣亦是为了陛下安全着想。”谢明月冠冕堂皇。
小皇帝朝谢明月勾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谢明月依言过去。
“孤知道你是为了国事考量,然而孤也知道谢卿心软,不会让孤失望,”李成绮将书递给他,谢明月去接,然而没拿到书却被帝王握住了手腕,“谢卿不如直接告诉孤,如何才能让孤出去。”
谢明月视线落在李成绮的脸上,少年人笑容狡黠,仿佛势在必得。
谢明月接过书,淡淡回答:“不可能。”
“孤倒觉得很有可能,你定然会答应孤的。”李成绮笑吟吟地看他,“对吧,先生。”
李昭上辈子同人说话少有商量,李成绮此时势微,便惯常撒娇。
“那孤不独自去,先生陪孤去。”谢明月还没答应,他却想好了谢明月答应之后自己要做什么,“谢先生是主考官,提起见见学生也没什么。”
他一口一个先生,语调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却无端地令谢明月觉得软绵绵。
就算在崔愬面前,李成绮也不曾这样说话过。
谢明月不看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只往下看,看李成绮的手,五指细长白皙,指尖泛着淡淡的粉,仿佛轻轻一掰就能弄断,羸弱得几乎可怜,他又觉得此时不该看李成绮的手,别开目光时难免局促,只道:“陛下,时辰快到了。”
李成绮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可怜那条袖子因为两人的动作绷得极直,李成绮一节一节地拉袖子,谢明月不得已随着他的动作过来。
李成绮微微仰头,笑道:“先生若是不让孤去,孤便去找王爷,想来这样的小事,王爷不会拒绝。”
谢明月动作一停。
李成绮满目笑意地看他,唇瓣也翘着,得意洋洋地等着谢明月答应。
他的笑里有些挑衅。
又是李旒。
谢明月冷淡地想。
谢明月垂首,对李成绮道:“陛下是微服出去,能得王爷陪着,陛下的身份旁人不猜都能知晓。”
李成绮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皇帝看谢明月这幅明明在意极了,又要装得冠冕堂皇的模样便心里觉得痒。
即便两人昨夜做了那么多,谢侯今日见到他时仍旧一本正经,反倒是李成绮脑中诸多旎念。
他顺着被自己拉住的袖子摸过去,擦过谢明月冰凉的手腕。
谢明月想收手,李成绮却不放,手指在手腕那处细腻的皮肤上擦磨,并有向上的趋势,谢明月呼吸微滞。
片刻后才如常,淡色的眼睛看着他,眼中似乎有点恼意,他忍着笑,道:“那孤就着女装要李旒陪孤,”他如谢明月所愿地松开手,失去热源的皮肤冰冷,他话音刚落,谢明月便霍地抬眼。
李成绮仿佛没看见谢明月越来越危险晦暗的眼神,不知死活地继续说下去,“以王爷之和光同尘,”他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想来不会在意孤这个小小嗜好,谢卿,你说孤穿什么颜色的裙子好?”
他刚走出两步,腕上便觉一紧,须臾之间,便被一不容反抗的力道拽了过去。
“先……”
话还未说出口,嘴唇便被堵住。
唇角二三分笑意,尽数被谢明月压下。
谢明月眼中的愕然清晰可见,想来就连谢侯自己都惊讶于,他能在李成绮的书房对自己的主君做出这样的事。
触目所视皆是当年李昭曾命人录入存档的文书奏折,桩桩件件皆是朱笔批注的军国大事。
这是天子的书房,肃穆庄重得外臣第一次来此无不心中惴惴,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就在这样的地方,李成绮顺势亲他。
唇齿纠缠,然而默契地克制着声音。
就好像,就好像……在偷情一般。
谢明月身上的药香如此好闻,熟悉,并且让他安心。
少年被谢明月禁锢在书架与他怀中这点方寸之间,仰着脸同他亲吻。
他靠着的书架上存放着的奏折中夹了根红绳,有大半留在外面,是李昭命人做的记录,以备他随时能够找到,这跟象征着国事的红绳随着李成绮的动作在他发尾摇摇晃晃,仿佛那是跟鲜红的发带。
太荒唐了。
谢明月睫毛忍不住颤了一下,竟像是不敢看一般。
李成绮舌尖舔过他的唇瓣,而后轻轻地咬了一下。
两人方意犹未尽地分开。
谢明月洁白的耳垂上泛着浅淡的红。
李成绮伸出舌头,划过唇瓣上之前被咬出的小口,他环抱着谢明月的脖颈,笑得眼睛都弯起,像是一只狐狸。
哦,老狐狸。
“既然先生不反对,那孤,晚上就去找王爷。”
作者有话说:
补了1.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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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已是初秋, 天气渐凉。
李成绮披着件单薄的外衣坐在窗边悠然看书,一青年人颔首站在他面前, 低着头道:“陛下, 谢太傅与王爷都觉得陛下所出的题目上佳,可以采用。”
李成绮翻过下一页,“孤知道了。”
内治文德,外治武备。
这便是李成绮的题目, 至于试卷细节, 要送到兰台, 由专人负责, 除却谢明月、李旒,几位他们二人选中信赖的出题官员外, 在廷试之前,无人知晓题目。
“臣告退。”青年见礼,悄然退出了房间。
阳光照在李成绮身上, 温度恰到好处,很是舒服, 相较于盛夏, 李成绮更喜欢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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