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铺老板多看了段宇一眼,“小公子真是博学多闻,精通风水!这宅子是当时名噪一时的风水大师李天成的手笔!这是他的封刀之作,任哪个风水师来看了都叫好!”
“可惜,”典当铺老板摇了摇头,“这般好的风水也没能遏制住陈家的煞气,一家人还是遭受了横祸。”
“什么?!”林泓一怔。
三人都看向了典当铺老板。
典当铺老板反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努力睁大他的缝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你们、你们不知道?!”
他顿时悔死了,之前这宅子卖不出去就是因为陈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让人觉得这屋子不干净。
哎哟!这下好了,这三人估计又不会买这宅子了!
他说怎么有人会来看这宅子,原来是不知情的!
典当铺老板心都冷了,一副苦瓜脸,“哎哟,我说三位爷怎么能不知道呢?这陈太守是个红顶商人,跟皇亲国戚还有些关系,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尽皆知,所以我这才、这才顺口说了嘛,哎哟!你们怎么不知道呢!”
万古川看着他,“愿闻其详。”
陈秉纯出生在一个官商之家,爷爷辈搭上了湘王妃远房亲戚的高枝,父亲没读过一天诗文,却也做了个散官知县,家里有个大买卖,生活富裕。
他自幼饱读诗书,胸中有丘壑,斐然成章。
弱冠之年登科及第,是公认的才子。
礼部德隆望尊的尚书却说其人“好行小慧,难矣哉!”——说他品行不端,不要他入仕。
但他文采华丽至此实属罕见,一些政治远见也可圈可点。
礼部众人力劝,再加之他爷爷辈与湘王那星点的远亲关系,他还是做了个半大不小的文官,却也不受重用。
礼部尚书不曾说错,其人入仕之后,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在官场纵横捭阖,结党营私,官职渐升。
他父亲去世后,他接下了家里的生意,做了个官商,俗称红顶商人。
他做买卖并不如他的父亲实诚,靠着朝廷里的关系,生着不义之财。
生意风生水起,官职也大了。一年前,他调任来这熙城做太守(注5)。
大抵是亏心事做多了,他要建一座风水极佳的宅院才觉得高枕无忧。遂广布英雄帖,征集精通风水之人。
当时极富盛名却常年闭户的风水大师李天成闻讯,竟主动请缨,为他选址建宅。
好宅院背靠山前着水,这也是太守大人的宅院却在城北之陲的原因。
宅院建成,谁看了风水都叫好。
陈秉纯带着妻妾和独女结驷连骑,住进这个宅院,当时,礼炮响了一条长街,场面可谓壮观。
与陈秉纯交好的朝廷高官——御史台牟丞孝为贺其乔迁,送了他婢女十二人。
可谓风光。
但住在风水这般好的宅院里却奇异地怪事频发。
外人虽对这家人发生事情的细枝末节知之甚少,大体却也是知道的——
这宅院里的仆人接连失踪,陈秉纯的妻妾相继横死,他唯一的骨肉——他的女儿疯了。
陈秉纯连夜逃出这宅院,却消失在了半路上。
有人传言看见巨石下是他压扁的头骨,有人说看见成群的野兽在分食他的尸体,林间遍布他衣衫的碎片……传闻四起,不知真假,却也令人胆战心惊。
事关重大,官府查案数月,皆无所获,只能以意外而结案。
这事一时间街谈巷议,这附近无人不知,皆道陈秉纯是不义买卖做多了,遭受了神鬼的报应,连宅院的好风水都压不住。
人去楼空,几经波折,这宅院的房契抵押到了这个初来乍到毫不知情的典当铺老板手里,当时他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到后来再知道真相已是追悔莫及……
三人听完都陷入了沉默。
确实是来对地方了。
典当铺老板讲完已是心灰意冷,他知道这事儿又黄了,这宅院的房契得押在他手里随着他入土啰!
林泓开口道:“老板,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典当铺老板看向他。
“你看我们出门在外的,也没带多少银两,你这屋子我们是买不下来了。”林泓道,“不如租赁给我们住上一段时间,租金定不短你的。”
典当铺老板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缝似的眼睛一个劲地打量着他,寻思着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这屋子也敢租来住??
卖不出去是肯定的,能租出去赚点钱也不错啦。
“租给三位公子当然是没问题的,但要是期间有客人要来看这屋子……”要是租给他们的期间有人想买宅子那不就亏了!
“随时恭迎。”林泓笑道。
“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要走点感情线了
以上风水参考紫禁城布局、《阳宅十书》,略有出入,娱乐为主,可能不太经得起考究,宝贝儿们看着高兴就好~
注1:《周易·说卦》
注2:《论语·雍也》
注3:《河图括地象》
注4:三合风水四大局
注5:【太守】参见“刺史”条。又称“郡守”,州郡最高行政长官。
第074章 怒火生不知情谊深
两个朝代货币不通,但好歹这是个典当铺老板,这生意能成。
典当铺老板看到林泓那一袋子钱后就开始后悔自己把租金许得低了。
林泓瞅他那模样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又给他付了不少额外的银两。典当铺老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说待会儿给他们送些吃穿用度的东西来,乐颠颠地走了。
偌大的宅院只剩他们三人了。
“住正房吧,风水大好!”段宇强烈建议。
在去正房的路上,段宇的肚子“咕噜噜”好大一声响,“我、我……去趟溷藩(注1)。”其实他肚子难受老久了,这会儿有如厕的意思了,不等林泓问他,他一溜烟就跑了。
林泓不想段宇走,因为现在他要和万古川独处了。
这次见万古川,自己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在独处时更甚。
仔细想来,原因该是自己有些生气……想说的话堵在心头。
万古川行在前面,他就落在后面。
林泓抬眸瞅着他……一袭黑色武服,个高腿长,宽肩窄腰,飒爽英姿。生得挺好,就是死心眼……
万古川不知道他的心思,抬手推开了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响,细小的灰尘在余晖中翻飞。
正房宽敞明亮,摆设整齐,屏风掩映。这屋主人名贵的书画被收走了,墙上有几处明显的留白。宽大的木桌上砚台里的墨水业已干涸,笔架上挂的毛笔也结了蛛网。
黑漆的大床塌上空荡荡并无床被,床帘也被收走,床架上镶嵌的珠宝也被人抠去,剩下的雕花却依旧栩栩如生,云纹鸟兽,足以瞥见当时华贵的模样。
许是有些累了,万古川简单地掸了掸躺椅上的灰尘就坐了上去,靠在背靠上,目光投向了林泓。
四目相对个正着。
林泓心头一紧,“看我作甚?”
“我以为你有问题想问我。”万古川道。
林泓脱口而出:“近日如何?”
万古川怔住了,他以为林泓会问自己是怎么发现这宅子,又是怎么找上这典当铺老板的,他做梦都没想林泓开口问了这个……
万古川品不出自己是悲是喜,笑了一声,抬手捏了一下酸胀的眼角,“国泰。”
放下手又看向他,“民安。”
不知我如何,只知国泰民安。
林泓被他说得噎住了,感觉更气了……
方才不曾细看,此时目光下移,便骤见他肩头的衣服被利刃划开了条长长的口子,顿时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一直憋着的情绪顿时藏不下去了,“万古川,你他娘的真是不怕死!”
万古川见林泓逼近,白衣摇曳,他不明所以却没有拦,任林泓的手带风拂过自己的脸,撑在了自己靠着的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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