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神情有些紧张,瞥着旁边灯架上的灯火,一点点靠近。他撅起嘴就要去吹熄那盏灯,却又怕发出动静,便从怀里摸出把铮亮的小剪刀,迅速出手,剪下一段燃烧着的灯芯,那盏灯火便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楚琫迅速转头,双喜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好,眼睛也诧异地盯着那盏灯,嗫嚅着:“它,它自己熄了。”
不待楚琫出声,他急忙快步走向门旁的矮桌,那里不光放着一盏灯,也放着打火石。
“奴才这就去打火。”
楚琫看着双喜,看他手忙脚乱地去拿打火石,结果却掉在地上,又连忙俯下身去桌下捡,结果起身时咣当一声撞翻了矮桌,上面搁着的灯也滚落在地上,灯火倏地熄灭。
“大胆!”
楚琫一声怒喝,双喜倏地双膝跪地,连声讨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马上就将灯点好。”
话虽如此,他匍匐在地上却没动,一双眼睛瞥向了窗户旁的那盏灯。
楚琫眼睛一眯,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神情,让他清俊的五官增添了几分狰狞。双喜知道不好,立即就要往窗边扑去,楚琫却动作更快地闪到他身前,一双手箍住了他脖子。
双喜开始挣扎,拼命去扳脖颈上的手,却不能撼动分毫。楚琫手上用力,双喜一张脸由红转青,舌头也伸出嘴边,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双手在身边乱摸,却摸到那盏摔落的灯,艰难地攥在手里,不管不顾地对着窗户边的书案砸去。
砰一声重响后,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楚琫猛地松手,转头往身后看去,双喜则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只见挂在屏风上的那副画,在灯熄的瞬间便泛起了蓝盈盈的光,色泽流动,光晕散开。
楚琫不再管双喜,倏地起身扑过去,想将那副画扯落。可他人还未至,那画突然大放异彩,照亮了整间屋子,屋内卷起大风,书案上搁置的纸张尽数飞了起来。
这光也就亮了短短一瞬,接着又恢复了黑暗,只是屋内空空如也,原本还在的双喜和楚琫两人已经不见了。
此时的楠雅山屋内,无崖子闭眼坐在用朱砂化成的阵法中,洛白和楚予昭则站在一旁看着他。
无崖子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洛白等得太久,忍不住就想去挠楚予昭手心,问他要不要喝点汤水,可就在这时,无崖子突然睁眼,说道:“他已经入画了。”
话毕便站起身,用手指在空中快速描摹,而他手指经过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形成了一个漩涡。
无崖子又走向楚予昭,抬手按在他眉心,楚予昭只觉一股热力从眉心浸入了身体里。
“我赋予了你一些法力,可以改变那副画里的场景,只要是画中的一切,都可以随着你的心意变幻。”无崖子收回手,对楚予昭点了点头:“去吧。”
楚予昭大步走向漩涡,快要接近时,突然反手把身后的洛白拖了出来,再将他调转方向,推向无崖子:“道长,麻烦你把他看着。”
“哥哥……我也想去。”洛白转身牵着他的衣袖撒娇,用楚楚可怜的语气央求道。
楚予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长,把他看牢一点。”
洛白还想说点什么,就见楚予昭已经头也不回地钻入漩涡,消失不见。
洛白急忙跟过去,也要往那漩涡里钻,就见漩涡里突然探出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楚予昭的头就那么诡异地悬在空中,垂眸淡淡道:“过去。”
“呜呜……”洛白假哭。
头下面又伸出一只手,捏着洛白的脸蛋左右晃:“你就在外面等我好了,别像个跟屁虫似的,要是我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你再进来帮忙。”
洛白看着楚予昭再次消失在漩涡里,却不敢贸贸然往里钻,生恐钻过去就撞见他根本没离开,就守在入口处等着抓自己。
无崖子坐在窗边的竹椅上,对他招招手:“过来,陪舅舅喝茶。”
洛白怏怏地往窗边走,无崖子又说:“你傻啊?等会再进去不就行了?”
洛白惊喜得差点跳起来:“舅舅你放我进去?”
无崖子笑道:“所以说你傻,这也信?我怎么可能放你进去?”
洛白不高兴道:“是啊是啊,你就欺负我以前是个傻子呗。”
无崖子自知失言,傻子二字在洛白面前不能轻易提及,便有些讪讪。
洛白在他对面坐下,一脸哀怨地看着窗外,声音带着些许失落:“我娘虽然爱揍我,但从来不会说傻子二字,因为那既是在骂我,也是在捅她自己心窝子。果然要那最最疼爱我的人,才不会将那伤人的词轻易说出口。”
无崖子连忙道:“你这小豹子可不能没有良心,舅舅还不够疼你吗?”
洛白扯了扯嘴角,语气平平地道:“可能疼吧。”
无崖子:“……”
洛白继续喃喃道:“反正是个傻子,想去哪儿的话也不行的,毕竟傻子嘛,就乖乖呆在家——”
“行行行,别念了。”无崖子放下茶杯,求饶地道:“等会就让你进去,等会儿就让你进去好不?”
洛白倏地转回头,脸上的哀怨一扫而空,眼睛笑得弯弯的,语气甜丝丝地道:“我就知道舅舅最疼我了。”
无崖子道:“一个通道最多能进两人,进去了后机灵点,我不能进去帮你。”
“放心吧舅舅。”
楚琫只觉一阵天翻地覆,待到那阵晕眩消失,缓缓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片沙地。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视野里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除此外没有任何人或物,确定自己正置身在一片沙漠中。
有风呼啸着卷过,漫天黄沙飞扬,遮挡住惨淡的日头,天地间一片昏黄。
楚琫随意往一处方向行进了几步,接着便站定,大喝道:“是谁?是谁设置的这个法阵?给我出来!”
他没有听到任何回音,却看到前方不远的地方,那里空气开始扭曲,形成了一个旋转不休的透明漩涡。
楚琫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那漩涡中便走出来一道高大的人影,随着漩涡消失,那人的身形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在看清他的面容时,楚琫瞳孔骤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楚予昭。”
楚予昭依旧是一身黑袍,腰间挂着枫雪刀,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迎上楚琫的视线,语气淡淡地回道:“皇叔,多日不见,在皇宫住得可还习惯?”
楚琫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皇宫很好,只是边境苦寒,予昭你呆在边境,可曾挨冻受凉?”
楚予昭仍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多谢皇叔关心,我在边境也甚为舒坦,特别是将达格尔人赶出边境后,自觉对得起大胤,对得起天下子民,日后若是见着楚家列祖列宗,倒也可以昂首挺胸,道一声没有辱没了家风。”
这句话正戳中楚琫痛处,他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咬着牙道:“楚予昭,这皇位本就是我的,是楚玄,你的父亲,使了手段从我手里夺走。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将本属于我的东西重新拿回来而已。”
两人正在对话,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空气又开始扭曲,形成一个漩涡。一道人影钻了过来,鬼鬼祟祟地弓着身躲到一处沙丘后,随着漩涡消失,那身影逐渐清晰,正是洛白。
洛白刚蹲在沙丘后,便觉得身旁的小沙包动了起来,他骇了一跳,正要逃开,便见沙包里伸出一个脑袋,顶着满头满脸的黄沙:“洛娘娘莫怕,是小的,是小的藏在这里的。”
那人用手拍着脸上的沙粒,洛白听到这熟悉的洛娘娘,低声问道:“你是双喜?”
“娘娘慧眼,才思卓绝,奴才都藏在沙堆里,您都能认出来,不愧是我大胤的洛娘娘。”双喜就算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记压低声音拍马屁。
洛白帮着去拍他脸上的沙:“这次多亏你了,你可立下了大功。”
“奴才不敢承功。”双喜从沙堆里爬了出来,凑近道:“奴才只想做御茶坊的大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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