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行宫,实则是处精致的院落,修建在一座山坳,背着风,是个冬暖夏凉的地儿,后院还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池子可以泡。
随侍的太监宫女都被楚予昭打发了,无所事事地候在侧院,除了每日送来换洗衣衫和折子,没有其他重大事宜,都不准入主院。
饭食都是楚予昭自己操持,每日像模像样的在小厨房煲汤烧菜,而洛白只需要等饭吃。
每间房都烧着地龙,气温很高,他可以赤着足四处逛。他看着雪片纷纷扬扬洒落,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觉得真的很神奇。
天色尽黑,热气氤氲,洛白坐在窗边,靠在楚予昭肩上,时不时吃一口他喂进嘴的果子,一起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四下寂静无声,可以听见雪片落在地上的沙沙声,某处的树枝被积雪压断,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洛白慢慢停下咀嚼,盯着天上的星星出神。楚予昭低头看了眼他,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娘。”洛白的声音里带着惆怅。
楚予昭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谈雪夫人的事,便只沉默着没有做声。
洛白自顾自说道:“我见到娘的最后一晚上,她突然病就好了,也不再躺在床上,换了一件漂漂衣裳,还抹了口脂,红红的嘴,可好看了。”
“她说她要出趟远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我进宫,让我不要惦着她,等到事情办好了再来看我。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的事情还没办好吗?她是不想要我了吗?”洛白的声音有些忧伤。
楚予昭静静听着,片刻后才道:“你娘不是不想要你,也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碍于其他一些原因来不了。”
他转过洛白的身体,用手捏着他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着。
“每个人成长后,都要离开爹娘,那时候会有另外的人,陪他走完剩下的人生。他们亲密无间,骨血相融,永远不会丢下对方。”
洛白看着楚予昭那双幽深的双眸,慢慢搂住他的腰:“哥哥,你永远不会丢下我对吧?”
“永远不会。”
“唔,我也不会丢下你。”洛白语气肯定地道。
楚予昭轻笑了声,转开头捻了颗葡萄喂进嘴里嚼,洛白半眯眼,惬意地看着他,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又微微睁大了眼,不停去瞧楚予昭,看上去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楚予昭问。
洛白只看着他,咬着唇不说话。
“我刚才不讲过吗?我们亲密无间,骨血相融,有什么话都要告诉对方。乖,你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听的?”楚予昭轻声哄着。
洛白听到他这么说,脸上浮起了挣扎的神情,片刻后终于扭着手指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你,我觉得憋在心里很难受。”
我就是小白,我是一只豹啊。
楚予昭低头看他的脸,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你有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我的。”
洛白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主要是我娘吧,她要出门的前一晚上,给我说了好多话,不准我喜欢别人,不准我告诉别人我是只豹。但是我好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所以我已经犯错啦,如果再告诉你我是豹的话,那就犯了更大的错。”
楚予昭想了想:“那你不用勉强自己,不想说就别说,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洛白仰头看他:“可是那样,我不就和你生分了吗?我始终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不妨事。”楚予昭说:“我不计较。”
洛白一阵心潮澎湃,有些激动,也有些感动,鼻子微微发酸。
哥哥怎么就能这么好?
他看着楚予昭那张俊美的脸,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男人的豪情,凑上去贴了贴他的脸,“漂亮宝贝儿,你真好,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法去给你摘。”
第71章 哥哥才走,就害相思
第二天, 楚予昭带着洛白去了后山。
虽然半山腰并没什么俊秀风景,好在洛白也不挑,哪怕是一条长长的冰柱, 或是雪堆中的一枚野果, 都会让他惊叹不已,玩得津津有味。
他今日穿着厚厚的浅蓝色皮袍,外罩同色披风,领子上滚着一圈白狐狸毛, 将那张脸衬得愈加白皙精致。
楚予昭刚拂去他头顶的几片雪花,就听后方有人在唤陛下。
两人循声看去,只见成寿正带着一名官员往山上爬, 身后还跟着红四。
石阶上满是积雪, 那官员爬得甚是狼狈, 到了楚予昭身前, 想下跪行礼, 脚下却一个趔趄, 亏得成公公在一旁扶住。
正是被楚予昭提拔上去的户部尚书刘怀府。
“免礼, 有什么事说吧。”楚予昭知道必有要事, 也不废话。
刘怀府一张脸冻得青紫,想来刚从宫中赶来, 并不避讳洛白,直接道:“边境乱了, 达格尔各大部族突然联手, 前日入侵宁作, 宁作城已经失守。”
楚予昭神情陡然大变, 厉声喝问:“就算达格尔几大部族进攻宁作, 也才过了一晚上, 宁作城加上周围的郡县,加起来足有十万军马,怎么会一晚上就失守?”
刘怀府道:“本来冬季酷寒,达格尔人都不会出兵,不曾想昨夜突袭,数万大军将宁作城周封死,派出去求援的人都被杀了,几个郡县都没收到信,等到知晓后也来不及,宁作已经丢了。”
“冷柄呢?冷大将军率大军坐镇宁作,难道连抗到天明都不行吗?”
刘怀府犹豫着道:“冷将军在被围城时,就已经弃城逃了,现下不知所踪。”
楚予昭闭上了眼,几人都不敢做声,就连洛白也只在身旁担忧地看着他。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依旧冷厉,只是声音已经平静下来:“现在达格尔人是什么动向?”
刘怀府道:“正在宁作驻扎修整,估计两日后便会攻去下一个郡城。”
“边境几城互相守望,原本固若金汤,可宁作一破,其余城池岌岌可危。达格尔的下一个目标,必定会是津度。”楚予昭看着远处的雪山,冷声道:“传令,立即回宫。”
行宫别院内一片忙碌,内侍宫女都在忙碌,收拾行李套马车,等楚予昭从山上下来后,所有人即刻出发回宫。
楚予昭带着一干禁卫,骑快马先行一步。洛白也知道出了大事,很懂眼色地没有要求他和自己同行,只和成寿坐在马车里,乖乖随着队伍前行。
回到宫后,洛白先去寝殿换衣衫,接着就摸去乾德大殿,看见文武百官们已站在殿里,便又和以往那般偷偷进殿,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站着。
整个大殿气氛非常严肃,楚予昭面色冷凝地坐在殿首,听着下面各位官员的禀报,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在争吵由谁率军前去边境这个问题时,他突然出声:“朕会亲自带兵去边境。”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片刻后一名老臣才颤巍巍喊道:“陛下不可啊,边境正是苦寒,且达格尔各部族倾巢出动,此去太过危险。”
“陛下万万不可啊。”
“求陛下三思。”
臣子们此起彼伏地央求,乌压压跪了一殿。
洛白还没见过这种阵势,他站在角落,有些不知所措,但见所有人都跪着,包括那些宫女内侍,便也跪了下去。
楚予昭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无比威严:“年轻将领都已去了边境,而尚在京中的吴大将军已经年过七旬。胤七年冬季曹城对战时,吴大将军在水里泡了七天,落下了一身风湿寒疾,断不能再去往北境。”
吴老将军出列,重重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陛下,老臣可以去北境,老臣——”
“吴将军无需多言,朕心意已决。”楚予昭打断了他。
楚予昭视线从跪伏的臣子们身上缓缓掠过,当停在角落那个一身月白袍的身影上时,有着刹那的凝滞。
洛白正好抬起头,迎上他黑沉沉的眼,有些无措地动了动唇。
“朕知晓边境正是极寒,可将士们也同样在忍受这样的恶劣天气。他们尚可,朕又有何不能?”楚予昭眼睛一直锁定洛白,“边境军情危急,朕作为一国之君,率军迎战保护子民乃是责无旁贷的使命,诸位爱卿放心,朕保证,绝对不会有事。这段时间,便由楚琫王爷监国,处理一应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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