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仙界暴君之后[重生](132)
但传出的却是观如是闭关的消息。
今生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观如是一手设计的时候,除了愤怒还觉得悲哀。
悲哀自己当时的念想究竟有多可笑。
就像一个幼童期冀长辈为自己澄清委屈,却全然不知一切的恶毒都来自于那个长辈。
雪无霁只叫了那一声“师尊”,就改口了。他目光雪亮,在观如是的视线中逼近道:“观如是,别想把我塑造成什么样子。我从来不是你的作品。”
剑光一直未停,雪无霁的心也没有丝毫动摇。把这些一直积压着的东西全部诉诸于口,他心里反倒痛快了,就像挖去了一个脓疮一样。
千钟阵已被削弱一千五百道,那层凝实的金光逐渐暗淡,几乎快看不见了。
雪云已经堆积得足够多,这向来彩霞缭绕的含元殿方圆之内,竟然下起了雪。因为一个人的剑意。
而观如是看着那不断减弱的千钟阵,惊疑不定,眼中怒意与惶恐交替闪烁。他终于从失神里醒悟过来,一掌拍在千钟阵上,金光再盛。
“不可能!我不可能输!”他疯了般往千钟阵里灌注灵力,抵御雪无霁的剑招,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错?我造出了仙主……不该是这样……我怎么可能输!我的造化道是天下第一,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我挡不了的剑招!”
雪无霁又是一剑下去,金光再次波动起来,碎片坠落。这一次,整个千钟阵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表面一闪一烁,像极了即将熄灭的烛火。
观如是的努力完全徒劳。
雪无霁冷冷道:“怪物已经被我杀了,你造的神,也不过如此。你应该明白,前世的我杀不了它,而今生脱离了你——我却能砍下它的头。你早就已经输了!”
观如是刚刚被他点中痛脚只是失神,但听到这句话,脸色却一下子苍白起来。两眼幽幽地盯着雪无霁,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好似大梦初醒一样。
他把自己定为造神者,可这“神明”脱离了他的掌控,完全变成了他期待之外的样子。不仅如此,还斩杀了他自以为最好的杰作。
他失败了。
骄傲如他不允许自己自欺欺人,此时的雪无霁,远比他预想中的那个“神明”强大。
“铮——”
一声巨响唤回了观如是的思绪,之间三千层金钟,已然破去了两千九百九十九道。只剩下最后一层防御了!
雪无霁已经没有兴趣关注观如是的心理波动了。他面向这最后一重金钟,剑上寒光渐渐收入剑刃。
天地间仿佛忽然宁静了下来。
这最后一层金钟,名曰“心阵”,准确来说是幻阵的一种。如果在这里被迷惑,那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连自身都会化为千钟中的一道,迷失其中不得解脱。
此前的两千九百九十九道都是相同的,惟有这一道,需要他慎重地去破解。
雪无霁将剑尖点在了金钟之上,鎏金的波纹“叮”地一声扩散开来——
……
他看到了前世的竹津峰。
他看到少年的自己走过九百九十九道忘尘长阶,来到顶峰。
万竹翠绿,绵延如海,风吹过掀起碧浪。
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一身青衣,翩然如竹,孤高出尘。
在那时的自己眼中,这就该是仙人的模样。
“此名‘渡忧’,一杯饮下,即可不受凡尘之情干扰。”观如是为他倒了一盏茶,淡然道,“喝吧。”
雪无霁看到那绀碧色的茶水里,倒映出自己年少的面容。
神情有几分迷惘。
观如是见他似乎不愿喝,道:“我知道你的身世。父为人界雪氏王族,母为狐妖。”
少年猝然抬起头,瞳孔微缩。
“想要求大道,心中就不能有任何牵挂。当斩则斩。记忆会伤害你,可你手中的剑永远不会。”观如是道,“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件事。”
雪无霁冷眼看着。
那白衣少年迟疑了一下,举起杯盏,以袖掩住。
恍然间,在这一刹那,雪无霁与从前的自己重叠了。
但下一刻,不知寒的剑光从袖里穿出,自洁白瓷杯当中切过,如削泥木,直直刺入观如是喉中。
“当啷”一声,瓷杯碎为千万,碧绿茶水泼地。
鲜血梅花般染红了碎片,观如是的身形倒下。
雪无霁剑刃上犹带血迹。
既然你想操控我,那我就从你最初埋下的丝线开始斩断。
眼前画面逐渐暗淡,换到了下一幅。
……
每一幅画面都是曾经观如是试图操控他的过往,雪无霁的神识行走在这张弥天大网之中,亲眼看到那一根根丝线是如何落下的。
暗中调查全凌霄慈济堂的孩子,选定雪宿,中秋带他出慈济堂,引他走忘尘路,令他学外门功法,向他介绍剑冢,设计岁歇宴上的一剑惊天下……
他走过前世的百年,每一次的击杀都决然无比。带着一身寒意与血腥之气,最后来到了那场入魔的岁歇大宴。
他看到自己与江岭绯在镜屋中对战,而这一次,雪无霁主动俯身上前,在江岭绯刺剑之前夺过了潜溪绯。
他把潜溪绯折为碎片,提着不知寒,穿过迷雾看到了静静观望着的观如是。
“刺啦——”
寒光点亮了浓郁雾气,鲜血弥漫,浸染了迷雾。
前世今生在这一刻重合。
千钟阵的金光彻底破裂了。
心阵之中,雪无霁杀死了观如是上百次;而心阵之外,现实之中,不知寒穿透了观如是的肋下。红色一点点晕出来,染红了青衣。
雪越下越大。
原本雪无霁刺的是观如是的心脏,但观如是最后回神,躲开了。
倒是与陆芯被怪物刺中的那一剑重合了。
“……”观如是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他张了张口,只有鲜血从嘴角流出。
雪无霁在心阵中杀了观如是上百次,而这上百次的伤与痛,观如是都是能切切实实感受到的。
没有人能死几百次还保持淡定从容的,正常人精神都能直接崩溃掉。
就算观如是再不正常,他也有痛觉。
到这时,他的所有防御之阵都被破解了。
雪无霁斩断了他的所有阵法,这个当世第一的阵法高手,第一次这样全然暴露在对手的剑下。
观如是脸上闪过一丝痛色,他手中用力,硬生生把长剑抽出,退了开来。青竺从他的袖口游出窜到手中,化为青色长剑。
二人几乎同时身形闪动!
没有阵法,也没有伪装,是彻底的剑对剑、一对一的死斗。
观如是这么多年来都被当做是阵法高手,鲜有人注意他的剑道。交上手时,雪无霁才发现其实外界对观如是的剑道远远低估了。哪怕不凭借阵法,观如是也能称得上当世一流的高手。
但……
他依旧会赢。
就算观如是身上没有伤口,他也不是雪无霁的对手。
含元殿内的众仙也全部默然,无数双眼睛都透过头顶的琉璃穹顶,看着这场曾经的师徒之间的对决。
滴答、滴答。
不断地有黏稠的鲜血从空中落下,好像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般。
观如是且战且退,二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青寻神木的附近。观如是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一声青衣几乎被染成了深红色,狼狈至极。他从小养尊处优,对手往往没能近他的身就被困死在了阵法的罗网之中,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只听“铮”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飞了出去。
是青竺长剑。
雪无霁这从上到下斜着的一剑,把观如是格挡的灵剑斩断了。半截长剑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变成了半截死不瞑目的惨碧蛇身。
而剩下的蛇头,还被观如是死死攥在手中。不知寒不仅断了他的剑,还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深且长的血口。
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在地上的积雪能没过脚踝。观如是瘫坐在雪地里,鲜血把周围的雪都染红了。
观如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简直妖异非人。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怨毒地盯着雪无霁:“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输!!”
已经完全是在嘶吼,毫无形象可言。
雪无霁平复了一下灵力,走近了一步,再次准备发招。
观如是手臂颤抖,竟然用力到捏爆了青竺的蛇头。他满目疯狂,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我输了……就算无霁你不能属于我!你也别想属于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得到你!任何人!!”
他全身灵息大乱,竟是不要命地调动了最后一丝灵力,以手蘸着青竺的蛇血,在地上开始画阵!
雪无霁怕他是自爆,目光一凝,瞬时远远退开。
那方血光与黑气大盛,空气震动哀鸣,狂风呼啸,空间中竟被凭空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好似一道伤疤,幽幽吐着黑雾,观如是抬起头,得意而无声地以口型道:“无霁,你被我骗了。”
刹那间黑光大涨,裂隙像蛇目般睁开。
不好!
雪无霁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根本不是自爆的阵法——观如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牺牲自己!那是他之前研究出的空间之阵,观如是是要逃,而且是要逃去另外一个时间的支流里去卷土重来!
他灵力狂涌,不知寒以最快的速度飞了出去,但观如是还是露出了傲慢的眼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下里突然有个红色的东西以更近的距离、更快的速度冲了出来,撞向了观如是,把他撞出了裂隙的范围!
雪无霁一怔,不知寒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