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25)

　　往常过来进学的足有三十位之多，收束脩足以让他眉开眼笑。先跟家长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考科举是千难万难的，省的这些人考不上再来找他。这些年他在白家村里当教书先生，又有银子又体面。
　　今年突然跳出来陈鹤跟他竞争，他打听了一圈之后没把这人放在心上，一个小贩的媳妇，听说还是个哥儿，不在家里带孩子，跑出来教书这不是闹么？完全没给他看在眼里。
　　可是慢慢的发现笑不出来了，听说他半年只收三百文。比自己少收三分之一，又明说三节两寿不用送东西。弄的不光是林家村的去那学，附近四个村子的人都去了。最远的陈家村里的孩子每天宁可走五里地，也要去他那学。弄的他这里就剩下小猫四五只，还都是那些榨不出油水的。要是人人都这么整的话，以后就别他娘的混了！
　　朱夫子气不过叫了自己妻弟和几个亲戚，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林家村。
　　陈鹤正上着课呢。就听到外头一阵杂乱之声：“姓陈的你给我出来。”
　　这里没有窗框，在屋里就能看到外头。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肥胖男人。那深灰色长衫反倒是把人显得很矮，肚子突出来，瓜皮小帽一戴，像个装斯文的屠户。
　　陈鹤刚要出去，却被外头的学生给推回去！外头这十几个旁听生从小打架惯了，对危险有种天然的直觉！
　　夫子平常对他们那么好，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几个小伙伴对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坚定。偷偷的从地上捡起了石头，棍子之类的东西，跟那些大人怒目而视。像是随时准备冲上去咬人的狼崽子！
　　连孩子都看出危险，陈鹤更是早早的发现了他们的敌意：“叫我什么事儿？”
　　对方道：“我是白家村的朱夫子，你收的束脩搅乱了市场，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说对不对啊？”朱夫子一进来就很嫌弃这里，一个破旧的房子，窗户框子都没有。里头竟还有十几个学生！院子里还有这些小崽子，要是人人都去他那得换成多少钱？
　　陈鹤道：“你收你的束脩，我收我的，何来扰乱市场一说。”
　　朱夫子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眯起眼睛。
　　旁边的小舅子道：“你们这些学生都傻了么？你们夫子是个哥儿，跟他能学什么好的。是会教你们绣花、还是下崽啊？你们爹娘心也够大的。不怕把你们教的娘们唧唧的？”
　　“不许你这么说夫子。”
　　“我们夫子懂得可多了。”
　　“对，我们夫子还长得好看，不像你，大肥猪！”屋子里的这群孩子愤怒了。竟敢说他们的夫子。
　　朱夫子鼻子差点没气歪：“哟，不愧是柔弱的哥儿，躲在一群小孩子的后面，今儿赶紧散了以后不许办私塾。不然打的你哭爹喊娘！”
　　“就是回去带孩子吧！”
　　“滚出去。”
　　“你们也未免欺人太甚？自己开不下去，倒去找别人的麻烦。”陈鹤气的浑身发抖。
　　屋外那群小狼崽子哪儿受得了夫子受这么大的委屈，拎着石头打过去。
　　这群人压根就没把孩子放在眼里，打了过来。孩子们人小更灵活。几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其中一个孩子跳起来把这人扑倒在地上，然后几个孩子一拥而上。用拳头打，用砖头砸，是在手里没东西的用牙咬，一点没吃亏。
　　这些大人们也不是吃素的，拳打脚踢的。连那朱夫子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打！要说打架，不分屋里屋外的都很齐心，陈鹤也要冲出去帮忙，他虽然没打过架，但不能看着自家学生被人欺负！刚出去，就被学生给拽到身后。小脸上全是严肃。
　　“保护夫子！”
　　他们这打起来，村里有好事的人立刻去找林桥了。

第37章 比
　　林桥一听连摊子都不要了, 火急火燎的赶来, 这边已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看了一眼怒火蹭蹭的往脑子上涌，这些还真是畜生, 连孩子都不放过。
　　“都住手。”他这一声大喊让很多人都停了下来，大人疯了眼, 被几个孩子给揍了身上脸上一碰都疼，孩子们住手了, 他还要打。林桥冲过去把这混账给踹到一边去。对那些孩子道：“你们都退远点！”
　　陈鹤招呼这些孩子都进屋里来。
　　气氛一下子变了，这些人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欺负他娘子？林桥看了他们一眼。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后脖颈子嗖嗖的往里钻风！
　　朱夫子以为他们会找来什么厉害帮手呢，就来这么一个人。嘴角笑道：“哎，你是陈夫子的男人吧？赶紧给他领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砰……一句话刚落朱夫子就飞了出去, 林桥狠狠的一踹他这一身肥肉也没压得住。被踹的滚滚滚了好几圈：“啊……”一声堪比杀猪的惨叫在空中还陡然转动了几个弯。
　　这三十多个孩子们挨个趴在屋里的窗口向外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林桥以一打七，一点不落下风！这群人面对他的时候就像是猛虎和家猫似得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啊……”屋里的孩子发出一阵一阵惊呼：“好厉害！”一群皮糙肉厚的老爷们愣是让他打的鼻青脸肿, 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饶, 作揖。
　　林桥“重点照顾”的就是那个朱夫子, 打完这些人之后一步一步往他那走的时候。朱夫子浑身都在颤抖肉浪格外明显，却紧闭双眼, 一副装死到底的样子。林桥对着他肚子就是一拳！
　　“哇……”他一张嘴吐了自己一身，像是上岸的肥鱼两头翘起, 眼泪都给揍出来了：“我都晕倒了，你怎么还打我呢？”
　　林桥笑了一下，朱夫子屁股往后挪, 一脸惊恐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正说话呢，林桥突然从下巴往上扒拉了一下，嗖的一下就咬了舌头。朱夫子眼泪都疼了出来。好好个舌头咬了一个豁口，钻心的疼。
　　“姐夫。”小舅子一只眼睛被打封喉了，就剩下另外一只眼睛。匍匐前进的保护他。
　　林桥挨个收拾，看谁不顺眼就补一脚。很快地上的人哀嚎的声音响了起来：“欺负我媳妇？”林桥重重的打了朱夫子脑袋一下，朱夫子道：“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
　　屋里那些孩子们乐哈哈的，男孩子都崇尚武力，看见林桥一己之力把这么多人打的这么惨。一个个都跟小迷弟似得，其中最大号的迷弟就是陈鹤了。他眼睛一直跟着林桥，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
　　等林家村村长林立根跟白家村长赶来的时候，朱夫子的脸肿的跟猪头似得。其余的人跟他比起来是轻伤，但也不敢表现出来生怕人家打他。虽然没这么受伤也跟着哀嚎了一阵。
　　朱夫子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到了这之后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立根都震惊了，这朱夫子可是秀才！连他都要给人三分薄面，怎么被林桥打的这么凄惨。
　　白家村的村长，看见他这比原来肿了一圈的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朱夫子现在浑身都疼，一看到自己村长那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得，没想到村长看见他的第一反应竟然这么伤人？一脸哀怨的看着白家村村长。
　　白家村那老头好不容易不笑了，可是他这么看过来，嘴又忍不住往两边咧，嗓子眼里的气往舌根处顶，还忍耐了几息！最后实在是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嘎……”笑的都变了声音！
　　白家村那老头笑个不停，这笑声带来了极强的感染力！连林立根都被他传染的绷不住神色了，嘴使劲儿的抿了抿，鼻孔迅速增大！最后笑了，俩村长这么一笑，这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林立根道：“你也不该如此胡闹。”打了外人，他是村长也罩不住。
　　一听村长这话，朱夫子强忍着疼痛爬起来，站在林立根的后面道：“我可是秀才老爷，让他给我打成这样，来人，我要抓你去见官。”
　　“使不得！”林立根说着，乡下人没有不怕见官的。
　　林桥道：“是是派人来侮辱我媳妇，一把年纪还打孩子，不要脸。”
　　朱夫子道：“你打了我，怎么算？”绝口不提刚才打学生的事儿。
　　陈鹤出来道：“两位村长，他嫌我定的束脩太便宜了！我想着在乡下赚点银子不容易，能少收都尽量少收他们一点，可是他却说我扰乱行情。还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是啊，我作证。”学生们一个个站了出来。
　　“还有我。”
　　“死肥猪辱骂我们夫子，我们夫子是很好的人。”
　　“就是！”
　　孩子们一个个都站了出来，其中一个人把衣服一咯，上面一个淤血的痕迹：“这是他们刚才打的，还想打我们夫子。”
　　陈鹤一惊，立刻叫其中一个孩子去请大夫来。正色道：“村长，这些人实在是太猖狂了。对孩子心都这么狠，又怎么能教书育人？”
　　白家村的村长最知道他们村的朱夫子什么样，确实是他先来找人家的茬，这玩意招生多少都是各凭本事的，他倒好直接过来打人？
　　林立根也不说话！
　　朱夫子一下子就慌了，大声道：“我是秀才，身上有功名的。你们打了我就是在打律法，打读书人。回去我就写状纸告你！”
　　林桥抬手飞快的给了他一嘴巴。朱夫子大脸被扇的肉一哆嗦，不敢反抗躲在林立根的身后。
　　陈鹤道：“秀才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秀才！你要告，我奉陪。到时候让整个县城里看看你是怎么侮辱同行打孩子的？”
　　啊……
　　两个村长都震惊了，以前只知道这朱夫子有两下子，没想到陈鹤不显山不漏水的竟还是一位隐藏的秀才！刚才理亏是因为两人身份不对等，既然是平级，那就不怕了。
　　朱夫子顿时哑然了。随后眯起眼睛道：“秀才哪儿是那么好考的，我考了整十二年，你这么年轻莫非在娘亲肚子里就开始学了？我终于知道你这为啥学生多了。原来是吹牛皮不打草稿。”
　　陈鹤道：“考了十二年那是你！我只考了一年，承认吧，你就是个井底之蛙，你说我吹牛不打草稿？那好，找几个人在场咱们比一比。”陈鹤这样温柔的性子也有发火的时候。
　　朱夫子看他这么强硬，反倒是怂了，没人比他更清楚那考试是怎么过的。买通了人把试题泄露了一部分！那届闹的还挺大据说是最差的一届秀才。但是他回乡教书，村里人可不懂好坏，一个秀才的功名就足以让他们畏首畏尾了，他最恨读书和考试，要是真材实料的比试。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