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子争影帝的日子(44)
过界能理解,想清楚了、退回来、以后注意就好。
电影字幕结束,露出大剧院的夜景,上个世纪的好莱坞巨星相继登场,正片开始。
陈岱川条分缕析完自己的感受,并加以归正定性,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欣赏电影。
事实上自这一天之后,李从一和陈岱川见面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
倒没有谁避着谁的意思,而是李从一要跟着话剧团到处巡演,他已经在话剧社排练了半年,很好地融入了话剧的表演氛围,能够上台独当一面了。
李从一开始频繁地去外地剧院汇演,行程紧的时候,就马不停蹄地从一个城市直接飞到另外一个城市。而话剧表演又多在周末,他偶尔有空回来也都是工作日,和陈岱川的作息完美错开。
每次他们独自进入空无一人的别墅,大概只有某些细节处还残留着上一个人不久前生活过的痕迹。
这些他们很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细节,成了两人默契交流的纽带。
转眼已经入冬了。
《山海经·南山》历时拍摄八个月,终于杀青。
陈岱川作为出品方以及最大投资者,自然要在杀青的这一天表示一下。
白天他去了剧组,看最后一场戏拍完,晚上再给全体剧组举办杀青宴。
又一次见到何加,陈岱川恍然,难怪觉得他眼熟,原来之前《山海经》选演员时把最后名单给陈岱川过目过。
何加在最后一场戏中,戏份很吃重。
陈岱川从客观的角度看,何加的演技还是可圈可点的。
但陈岱川却微微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什么,何加演戏给了他一丝微妙的感觉。
琢磨了好长一会,陈岱川才发觉,这丝微妙是因为何加身上有着轻微但明显的李从一表演痕迹,何加有意或无意地在模仿李从一的表演方式。
晚上杀青宴,王水涣导演带主演一个个上来给陈岱川敬酒。
王水涣也是个人精,从他看似滴水不漏的介绍词里,陈岱川能听得出来王水涣看好哪些人,可能存了一点提携的意思。
轮到何加的时候,王水涣导演说:“匪几这个角色原本定的是贵公司的李从一,他没法出演让我真的很遗憾,但没想到,何加倒是也给了我挺大的惊喜,对匪几的完成度很高。等李从一复出,我还挺想看他和李从一演对手戏的,不知道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这就是说,王水涣挺欣赏何加,还会给他合适的演戏机会。
何加在导演的眼色下,连忙给陈岱川敬酒。
陈岱川颔首,对何加说:“我见过你一次,当时你和李从一在一起。你们似乎挺熟的,应该能满足王导想看你们俩同台演戏的愿望。”
王水涣导演笑道:“是吗?何加,我记得面试的时候,你和李从一就是室友吧?”
“是的。”何加忙点头,他没想到陈岱川还记得自己,一时间有点激动,“陈董,你说的是在白鹭会所那一次吧?说起来,我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从一哥,要不是那次从一哥教我怎么演匪几,我估计就得让王导演失望了。”
王水涣惊讶:“原来李从一还私底下指导过你啊?”
何加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嗯,我在从一哥那学到了很多。从一哥是个好演员,退圈太可惜了。如果他复出,能和他一起演戏那就太棒了!”
何加的声音有些抖,他就是想在陈岱川面前多说点李从一的好话。毕竟在外人看来,李从一因为丑闻而退圈,作为大老板的陈岱川可能会不太喜欢他。
陈岱川的神情有微不可察的松动:“他在会所里,教你演戏?”
何加重重点头,还补充:“教了我整整一下午呢!”
好吧,仔细想想,这的确是李从一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何加也是单纯,换做一般人被前辈以“指导演戏”的名义约到娱乐会所里,几乎都心知肚明会发生什么事了。
陈岱川有些哭笑不得,又想起那天会所一楼李从一无辜辩驳的表情,原来是真无辜。
而那随风飘扬的白床单,可能就是个啼笑皆非的巧合吧,永远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揣摩李从一。
随后,陈岱川想到,他和李从一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了。
陈岱川忽然很想见见李从一,或许还应该和他道个歉,尽管李从一可能完全不在意。
吃饭的间隙,陈岱川就抽空给还在外地的李从一发了个消息,问他接下来的行程。
李从一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把话剧行程表发给他。
趁去洗手间的功夫,陈岱川倚在水池边打开看了,行程还挺紧密,每隔三四天就有一场话剧表演,还是在不同的地方,估计是没空回来了。
中间倒是有次比较长的休息时间,但在一个月后。
陈岱川微抿着唇,一个月,其实过得挺快。
但陈岱川还是在滑动着行程表,接着他注意到在下周,李从一会在A省的一个四五线小城市B市待上一星期,行程表备注里说是B市举办文化节,话剧社是被邀请去进行文艺汇演的。
而他下周,也会去A省省会参加慈善典礼。
省会离B市不远,自驾三四个小时就能到。
第49章 好甜
慈善公益典礼是在下午三点钟正式结束的,但晚上还有慈善晚宴。
陈岱川没参加,典礼落幕后,就开着秘书租来的车往B市赶。
李从一晚上七点有一场话剧表演,他知道陈岱川今天会“顺道”经过B市,“顺便”来看看他,于是特地给陈岱川留了个前排的好位置。
抵达B市的时候是六点,比陈岱川预计得要快上半小时。
然而很快,陈岱川遇到了堵车。
B市是个小城市,基础交通设施一般,平时应付来往车辆那是绰绰有余,但这会儿B市正在举办文化节,难得的聚集了不少从附近省市赶来看热闹的闲人逸士。
从下高速到市中心大剧院,不到一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地挪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到。
陈岱川把车喇叭都按得没脾气了。
快八点的时候,陈岱川才到B市大剧院门口,话剧已经演完了一半。
要是寻常情况,陈岱川在后排随便找个空位坐一下就得了,但李从一前两天就不无炫耀地反复强调他留的位置多么好,要不是他在话剧团有人缘,又惹B市剧院工作人员喜欢,那块风水宝地怎么着也轮不到陈岱川。
陈岱川想了想,还是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前排,为此收集了不少观众的斜眼。
第一排正中间,果然是个好位置。
把半张脸藏在灰色羊毛围巾下的陈岱川才刚坐定,就和舞台上的李从一飞快地碰了一次眼神。
陈岱川感到眼前一亮。
李从一穿了一身辛亥革命时期的新军军装,腰间系着黑色宽皮带,蹬着军靴,把身材比例非常好地展现出来,一双大长腿姿态笔直,神情无畏,整个人的硬朗清俊之气扑面而来。
李从一扮演的是为革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新军小将领,时常声嘶力竭地高喊“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口号。
剧情正好进展到了小高潮部分,这个角色就更为激情狂放。
“我就是要造反!”李从一从舞台角落快步走到中间来,气势汹汹地掏出道具枪。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陈岱川总感觉那把枪指的是自己。
“只有推翻腐朽帝制,推翻满洲专制政府,我们的民族才能在迷障丛生的历史里找到出路!”李从一悲愤地大喊,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他把枪高举,指天打响,激昂悲壮的背景音乐骤然响起,灯光转动闪烁,舞台上开始了大规模的演员走位变动,营造出起义时候的紧张、激烈。
这个场景更看重的是肢体语言,要有力量,要夸张但也要注意美感,要把自己完全打开,让情绪全部释放出去。
陈岱川近距离地感受着,他这才发现,李从一和一年前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年前的西南电影展,陈岱川尚还在说李从一台词放的部分不够到位。
但现在,陈岱川对这段情绪极度外扩的表演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无论是台词还是形体语言,李从一的演绎都十分精彩,情绪饱满度非常高,充满了张力。
在何加还在模仿李从一内敛含蓄多层次的表演方式时,李从一已经从中走了出来,大开大合一念由心。
以前李从一演戏,就好似浮在海面的冰山,只露出一点不动声色的部分。观众像是船上的乘客,看那冰山缓缓随着海水浮动靠近,乍一看似乎很无害,但细细感受就能察觉到波浪掩盖下的沉重而庞大的情感。随后猝不及防被他的表演狠狠击中,心悸,又回味无穷。
刚刚舞台上的李从一,却更像在暴风雨下翱翔的海鸟,自由、肆意、无所畏惧,翅膀拍打着风暴卷起的海浪,羽毛光亮的色泽,在滚滚乌云下划出果断凌厉的线条。
最完美的是,李从一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切换两种状态,他是天生的演员。
话剧落幕,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陈岱川同样不吝啬鼓掌。
现在爱看话剧的人不多,常看的也都是有点年纪的,很少有人能认得出来李从一。
即使有少部分人隐约认出,也不太敢确定,毕竟这个精神状态的李从一和他们的认知不太一样,舞台上的人脸看得也不是特别清晰,况且李从一还让话剧团不要把他的名字放在显眼的海报上。
谢幕时,李从一给陈岱川悄悄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后台等他。
怕陈岱川等得急,李从一在后台服装间快速换了衣服,连妆都没卸,戴着口罩和黑色棒球帽就出去了。
沿途有话剧团和剧院的人和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李从一都拒绝了。
陈岱川就站在后台走廊尽头,看李从一跟开明星见面会似的,一路招手摆手地走过来。
看来他说的人缘好,还真没加水分。
“你吃晚饭了吗?”李从一瓮声瓮气地问,一场话剧演下来,他的嗓子有点干哑。
陈岱川说:“吃过一点。”
实际上一点都没吃。
李从一似乎看出了点,说:“我带你去吃夜宵吧,就在剧院附近,当地很有名的美食。”
“好。”陈岱川点头。
两人往外走,李从一埋怨:“话剧演了半场你还没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陈岱川:“路上堵车。”
“我还想,你要不来,那位置就浪费了,事后他们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大张旗鼓弄了个座位结果被放鸽子,太丢人了。”
陈岱川失笑:“行,我知道错了,你别唠叨了,我保证下不为例。”
李从一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李从一带陈岱川去的是一家黄鱼面馆,门面不大,在街道不起眼的角落,但推门进去还挺宽敞热闹。
李从一点单:“两碗黄鱼面,其中一碗不要黄鱼。”
老板:……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李从一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
陈岱川觉得好笑:“黄鱼面不要黄鱼?”
“吃不惯海鲜。”李从一很无奈,“话剧团的那群人特别爱吃这家黄鱼面,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好吃,还说等回去吃不到的话会很难过。大概真的很好吃吧,所以带你来尝尝,我就是怕你被我看着吃不下,陪你动动筷子。”
陈岱川眸光一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就好像是被猫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
他问:“就是特地让我尝尝啊?”
“可不是嘛。”李从一说,“为了招待你这个大老板,我问遍了剧院所有的当地人,还综合了话剧团那些外地人的意见,才最终定下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