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踟躇片刻:“那位姓冬的男生……”
“瞧着就是个成年人啊。”
蔺闻惜愣了下。
他无声地看主驾驶的翁羡,陡然,想到前世冬霁死后。
身为心腹之一的翁羡,同样得到冬霁尸检报告的结果。
与寡言少语的林昉不同,翁羡从没有去冬霁墓前看望过他。
当然,蔺闻惜并非想要指责。
他知道,祝烨多有怨怒于冬霁。
前世,私下里,已是老者的祝烨叹着气,后悔自己没在蔺楚熙安排冬霁在锦绣市时,将他彻底解决。也省去将来,冬霁利用蔺楚熙的资产,从一文不值的普通人晋升资本家,而后,正式与蔺闻惜宣战。
舅舅的想法简单粗暴。
翁羡曾是祝烨的下属,而后,被祝烨交给蔺闻惜,协助他在国内的事业。
他自然而然地,因祝烨的怨怒、蔺闻惜的厌恶,对冬霁没有什么好脸色。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因“冬霁年龄小”而愧疚过往——倘若问心无愧,那日子便是照常过。
蔺闻惜想,大抵因此,翁羡在得知冬霁死时只有十九岁时,无动于衷。
……
此时此刻。
翁羡好奇问,见蔺闻惜沉默,倒也乖觉,“如果是我冒昧了——”
蔺闻惜扯动嘴角。
他平静说:“没什么,你当我是个人癖好。”
坦诚承认自己的癖好成谜。
是蔺闻惜想出应对亲近人询问的最好办法。
他破罐破摔:都这样承认了,外人还会有什么意见?
恐怕只有噤言,一声不吭,默默观察蔺闻惜的“变态”行径。
果然,不出他所料。
翁羡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蔺闻惜转移话题:“前面车祸解决了吗?”
翁羡拉开车门,准备在停滞不前的车流中查看。
高速路上,如他这样出来探查的不在少数。
根据以往经验,交警出动后,预计最多两小时就能解决交通堵塞。
很快,车流有开始涌动的趋势。
翁羡上车,准备跟上。
倏忽,一辆后方来车挤进车道,试图加塞。
翁羡反应不及。
车被那辆加塞车撞出砰的一声巨响。
车是脆皮日系,避让失败的情况下,保险杆撞得瘪进去。
翁羡气得不行,他扯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和人争执:“这开得什么破车?非得加塞?”
蔺闻惜还算淡定。
他年长23岁的翁羡太多,除了处理与冬霁、蔺楚熙有关的事会心生波澜,其余时候,常常淡然平静。
他看着翁羡准备下去,正要说几句。
那始作俑者竟是心慌意乱,不知是不是将剎车踩成油门。于是,又是狠狠一撞。
翁羡的安全带解了一半,他防备不及,整个人往方向盘迎去。
他的额头狠狠磕进金属。
一条血线清晰落下。
蔺闻惜目瞪口呆。
他本游刃有余,冷静淡然的表情一下子崩了:“翁羡,你还好吗?”
不远处的交警处理完前方的事故,眼见着后方又有事情,他们急急小跑着赶来。
翁羡神情恍惚地扶住脑袋。
蔺闻惜焦急不已,眼瞧着这个清俊年轻人迟疑地,接近神智涣散,他摇摇欲坠,然后,视线凝住,他听到车后座蔺闻惜的呼喊,车窗外交警的闻讯赶来……
翁羡的额头伤口沁血。
他感受到疼痛蔓延,将他的神智一点点吞噬。而后,咆哮迸涌而出的记忆混杂着痛意,厌恶地将神智吐了出来。
……
相当年轻的老板声音。
蔺闻惜焦急呼唤,问他怎么样,他正欲拉开安全带下车找救护人员。
翁羡紧促地喘了口气。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
……
再清醒时,交警已经拧着眉批评教育着那个误将剎车踩成油门的男司机。
驾驶证扣24分。
再加上合理的赔偿与道歉。
如不谅解,要行政拘留。
蔺闻惜爱护下属,他凝眸冷脸,警告那个试图胡搅蛮缠的男司机:“我的员工必须要去医院体检,确保没问题。”
翁羡听到老板严厉的,堪称可怖的言语。
他有点想笑,默默想:好久不见,年轻的老板。
记忆翩跹。
翁羡回忆起前半小时,他在车内询问蔺闻惜,为什么将冬霁当作“小孩”看待。
他苦笑着扶住额。
痛楚如线,咝咝作响。
蔺闻惜直白说自己“癖好如此”。
听得无知者心有讶异,非常古怪。
直到,知晓真相的、年龄远超23岁的翁羡回到这具身体。
他恍然,立刻理解蔺闻惜遮遮掩掩的目的。
如果他没想错……
蔺闻惜和他一样,是拥有将来记忆,知晓冬霁真实年龄的更年长的“蔺闻惜”。
这厢,蔺闻惜正在处理交通事故。
那厢,翁羡陷入漫长的回忆检索。
他回忆着与蔺闻惜有关的事,回忆着与……冬霁有关的事。
清俊男人一言不发,他保持着沉默。
蔺闻惜解决着事情,半途,还不放心,他看了一眼翁羡:他俐齿伶牙,能说会道,处理事情非常有效且有力。如果不是身体状况差,铁定会兴致勃发地大谈赔偿。
他担忧地望着下属磕破的脑袋。
交警安排他们去医院做检查。
直到一切结束。
翁羡才有了点过往模样。
他冲蔺闻惜道:“老板,亏得有您,我这也是倒大霉了。”
年轻下属说得怏怏。
蔺闻惜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不算什么事。”
“这几日回去好好修养。”
翁羡应了,拿下这工伤假期。
只是,分别前,他想到前几日,祝烨在他面前嘀咕过的一句“奇了怪了,这对兄弟俩居然一块出门——”
负责监视蔺闻惜的安保人员们依旧在职。
在国内时,祝烨接收这些安保提供的消息;祝烨前往大不列颠后,这群安保的工作内容将会汇报给翁羡,由翁羡挑选有用信息,传达给身在异国的祝总。
翁羡翻找出安保发送的消息。
他看着安保头子精简概述着的内容:【少爷和蔺楚熙一块去往画展,后一块前往某餐厅、某电影院,经过调查,发现,他们的行踪与冬霁、袁帙微的约会行程一致】
翁羡盯着“约会行程”几字。
他明白蔺家兄弟俩行踪一致,与冬霁重合的真实缘故——“约会”这种充斥着暧昧气息的词汇,并不该出现在冬霁身上。
翁羡瞳孔紧缩。
就在他心情焦灼,奇异不安之际。
林昉拨来电话,作为将要成为正式同僚,他本意要约他吃顿饭,谁料,听说他出车祸……
这便赶忙来电,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翁羡三言两语地带过。
他开始试探林昉,想要知道他是否也是未来的“林昉”。
林昉一无所知。
在关于冬霁的问题上,他回答得严丝合缝,疏密不漏。
翁羡猜想,他应该并不像他,拥有未来的记忆。
客气谢过他的关心。
翁羡挂断电话。
室内寂静。
祝总回大不列颠前,安排给他一处房产,距离京市燕宁大学挺近,恰好,是冬霁所住小区隔壁——用意是,便于观察“冬霁”此人。
这给了翁羡便利。
他头上还缠着绷带,随着伤痕的轻微剐蹭,不断放射出尖锐响亮的痛意。喧嚣如闹市。
翁羡戴了一顶帽子。
他往隔壁小区走。
然后,很巧。
他在隔壁小区楼下看到了冬霁。
英俊漂亮的长相,还不见未来的冷艳漠然。
他蹲在树下,认认真真地摸小猫。
翁羡怔住了。
随着风,他听到冬霁用温暖的、柔和的语调,对小猫说话:“你饿了吗?我带了猫粮和罐头,你想吃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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