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霁气来得快,消失也快。
他总是太容易原谅蔺楚熙。
“没关系的。”
他皱着鼻子,却还是要这样宽慰蔺楚熙。
蔺楚熙心里酸酸。
他和他说再见。
蔺闻惜罕见地保持沉默,似乎决定要将自己的形象保持在“稳重成熟”“非常可靠”,绝对不让冬霁生气的那种端庄雅正的贱人模样。
蔺楚熙斜眼看他。
两人并肩下楼。
蔺楚熙毫不客气地挤进副驾,颐指气使:“送我回去。”
蔺闻惜冷淡地看他,倒也没赶人。
返程的路上,他们保持默契沉默。
只是,某一刻。
他们齐声开口。
“我……”
“冬霁他……”
蔺闻惜叹气:“你先说吧。”
蔺楚熙抖着腿,非常焦虑,他盯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想到这约会日的跌宕心情,再想到冬霁那双温顺柔亮的眸子,以及,他憧憬着恋爱的天真模样。
“你查了吗?冬霁明明九岁,为什么长得这样大?”
蔺楚熙语速飞快,他又急又乱,“我知道上辈子你藏了他的一部分——”
他眼神尖锐,直直看蔺闻惜,语气沉重,“真相是什么?”
冬霁的年龄真相。
也是蔺闻惜穷极一生想要追求的真相。
此时此刻,蔺闻惜明白蔺楚熙那句柔肠百结的“你值得更好的”是出于怎样复杂心情吐出。
蔺闻惜眼神定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车流,霓虹灯的光线落入他的瞳孔,显得阴郁,如同淋沥不尽的城市阴雨。
某一刻,蔺闻惜疲惫得近似老者。
他说:“我留下冬霁的一颗牙,想要借着这颗牙,查清他的秘密。”
“我没能查到。”
第29章
前世, 蔺楚熙出狱后没多久,蔺闻惜通过中间人联系过他。
彼时,蔺楚熙狼狈不堪, 气质消沉。
中间人提起蔺闻惜, 他厌烦痛恨,张嘴便骂,不肯接受蔺闻惜的怜悯。
中间人无奈退场离去。
蔺楚熙冷笑:“他妈的, 我恨冬霁, 可我更恨蔺闻惜。”
他的仇人列表里,蔺闻惜、冬霁依次排列, 要说更恨谁……那还是蔺闻惜高居榜首。
蔺楚熙的一生,耳边总环绕着蔺闻惜的名字,响亮着蔺闻惜的成就。自呱呱落地,他那小三妈利用孩子拿到钱财,无心管教,将他丢在娘家, 任由他野蛮生长,学了一身坏习惯与臭脾气,骄纵不堪,毫无富家公子的模样。
中考落榜,他被蔺老头领回蔺家。
原配夫人病怏怏,但还活着。
她生病太重, 少气无力,懒得去管丈夫的婚外情与私生子。
蔺闻惜不愿让母亲操心太多。
他极力维持着与蔺楚熙的和平。
甚至,冷淡的, 克制情绪的,唤他“弟弟”, 以确保家中安宁,避开可能的争吵。
后来,原配夫人去世。
蔺老头倒也不胡涂。
他深知蔺楚熙的脾性不行,需要磨砺,不如蔺闻惜已然是一块雕琢成型的美玉。
他全心全力地培养着蔺闻惜,对于另一个儿子,只愿意给予股份分红。旁人眼中,蔺老爹还是偏心,俨然爱护蔺楚熙,给他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让他无需顾虑太多。
偏偏,蔺楚熙并不甘愿如此。
人各有志。
凭什么蔺老头觉得他不行,他就要乖乖听话?
说不定蔺闻惜还不如他呢!
蔺楚熙愤恨想着,他撺掇小三妈,让她配合他,利用甜言蜜语,哄得快死的蔺老头改了遗嘱……
后来发生的一切,大家都知道了。
如今,蔺楚熙回到蔺老头希望他拥有的状态:靠他哥吃分红,做个浪荡闲散公子。
蔺楚熙心里不是很甘愿。
可他活过一遭,念头很多,更在乎的是冬霁,而非蔺家产业。
于是,浑浑噩噩的重生前期,他放开因着仇恨蔺闻惜,所以死死攥着,不肯撒手的蔺家权力。
命运很巧妙。
蔺家兄弟俩因“蔺家”争执撕扯,长期维持在某种冰冷微妙的平衡之中。
前世,破冰点是蔺楚熙的入狱。
他彻底失去与蔺闻惜成为对手的资本。
重活一世,蔺家兄弟俩再次陷入奇妙的平衡。
他们紧紧攥着“冬霁”,酸涩嫉恨着谁会更得冬霁的喜爱。
不忘观察冬霁,满心忧愁,畏惧于孩子主动想要恋爱的念头,警惕着出现在冬霁身边的“同龄人”。
惶惶终日。
……
冬霁的年龄真相,成为这对兄弟迫切想要答案的关键谜题。
蔺闻惜脸色阴沉。
“我没能查到。”
听着他这样说,蔺楚熙焦虑不已,他格外着急,“他妈的,为什么会查不出来?”
蔺闻惜在冬霁死后做了不少非法手段。
他利用权势,给冬霁做了尸检;尸检结束,蔺闻惜藏下了一颗属于冬霁的牙。
倘若不是人骨目标太大,蔺闻惜是想过再保存一块人骨的。
蔺楚熙听到主驾座上,蔺闻惜沉重的呼吸声。
他意兴阑珊。
忽然觉得,这事情太他妈难搞,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你都查不到,这他妈怎么查得到?”
蔺闻惜沉默。
久久,蔺闻惜说出一句话:“有办法。”
蔺楚熙诧异问:“什么?”
蔺闻惜平静道:“冬霁知道。”
蔺楚熙愣了愣,旋后撇着嘴角,冷眼道:“那你去问啊?”
蔺闻惜手指轻敲方向盘,他道:“我问了,他会说吗?”
年长者平淡地扫过蔺楚熙。
他眼珠深黑,印着城市的光怪陆离,一个嗤笑细滑跃出喉咙,他意味深长道:“上辈子,你和他有五年的美好时光。”
蔺楚熙感到不适。
他怒视他。
彼此心知肚明,蔺闻惜的刻薄言语将要如雷雨来袭。
果然。
蔺闻惜说:“他向你提过一句自己的年龄吗?”
蔺楚熙很恨蔺闻惜这张嘴,轻描淡写,轻飘飘地,锥人心肺,鲜血淋漓。
他强撑道:“所以?”
“直到死,冬霁才开口。”
蔺闻惜说,“他才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说完这句话,蔺闻惜怅然。
他想,小孩要遮掩自己的真实年龄,要很努力地在大人世界里活着,甚至不能告诉谁……该有多辛苦。
死前告诉他秘密时,那个十九岁的冬霁,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呢?
蔺闻惜不知道答案。
车内寂静。
蔺楚熙狼狈不堪,他低头抹了把脸,心想,蔺闻惜说得辛辣,可确实没错。
设身处地,若他是冬霁。
他愿意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坦诚告诉别人吗?
一旦告诉,意味着将软肋,将把柄全数交付。
只有确定自己真的要死了,才敢在死神挥刀前一刻,将秘密告诉……
回忆并不是件美好的事。
尤其是,当蔺楚熙想到自己和冬霁只有五年美好时光,此后五年,三年牢狱,两年出狱,他们没有见过一面……酸楚涌上心头,回忆再度验证,前世的冬霁一定很恨他
毕竟,前世出狱后,哪怕是死敌蔺闻惜都找中间人要帮他。
而冬霁,从没出现过。
他唉声叹气。
蔺楚熙心烦意乱,不知道这样局面该如何进行下去。
他只能冲着空气,骂了一声。
“操!”
=
约会日结束。
冬霁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他有点睡不着。
翻来覆去,空调温度调高调低。
还是睡不着!
冬霁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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