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子……”凌南玉看着杨清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清宁看向窗子,轻声说道:“前几日奴才救了一只鸟儿,不,应该说是小瓶子救了一只鸟儿。它的翅膀断了,无论怎么扑腾,都无法如以往那般展翅飞翔。为了救它,小瓶子给它处理了伤口,还将它放进了笼子里。可几日过去,那鸟儿已是奄奄一息,因为它向往自由自在的天空,不想被关在笼子里。奴才不禁有些后悔,或许不救它,让它自由地死去,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小宁子……”
“殿下不觉得奴才就是那种只鸟儿吗?”杨清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呢喃道:“我们是何其相像。”
“小宁子,对不起,是我不好,竟没有察觉你如此痛苦。”凌南玉再度抱紧杨清宁的身子。
杨清宁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这些年殿下对奴才尽心尽力,根本不必说对不起,是奴才自己想不开,生了病。”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没想到竟都是自以为是。小宁子,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绝对不拦着。但你得答应我,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杨清宁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伸手拍了拍凌南玉的手,道:“殿下,松手吧,奴才感觉好些了。”
凌南玉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松了手,道:“小宁子……”
“殿下,奴才只是病了而已,这种病比较特殊,有时会情绪失控,殿下多担待些。”
凌南玉小心地握住他的手,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道:“只要小宁子能好起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看着面前的凌南玉,杨清宁忍不住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发顶,安慰道:“放心吧,奴才会好起来的。”
凌南玉忙不迭地点头,“小宁子,以后若是再有事,我蠢笨到没察觉,你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去消化,可好?”
“好。”杨清宁笑着应声。
午膳过后,凌南玉便去了御书房,将此事禀告凌璋。
凌璋闻言挑了挑眉,道:“他的身子能撑得住?”
凌南玉心里也很担忧,只是一想到杨清宁那种死气沉沉地眼神,他就忍不住害怕,“与其让他待在宫中闷闷不乐,不如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心情好了,他的身子说不准也能好起来。”
凌璋见状出声问道:“太子可有事瞒着朕?”
凌南玉知晓瞒不过凌璋,便实话说道:“小宁子最严重的并非身体上的病症,而是心里的病。”
“心病?”凌璋眉头微蹙,“他有何心病?”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刚从冷宫出来的那个冬日,小宁子曾病过一场,当时儿臣让小柜子去请太医,正巧碰上值守的吴太医去了东华宫,给丽妃看诊一事?”
凌璋点了点头,“朕倒是有些印象。”
“那时太医便说过,小宁子的病之所以来得又凶又急,是因为长期忧惧所致。”说到这儿,凌南玉脸上浮现愧疚之色,“当时在冷宫,坤和宫的奴才隔三差五就会来冷宫一次,以欺辱我们为乐,小宁子怕儿臣受伤,每每将儿臣护在身下,而他则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好肉。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过了两年。
后来好不容易出了冷宫,以为之后能过上好日子,谁知东宫到处都是皇后的眼线,小宁子为了保护我,费尽心机,小心翼翼,却还是被福禄和秦淮欺负。
再后来,丽妃倒了,皇后也被幽禁坤和宫,有了父皇的宠爱,儿臣终于能过上好日子,可小宁子的身体却垮了。每日三餐,餐餐喝药,一餐不落,以致于他吃什么都是又苦又涩的药汤子味。即便如此,一年中还是有半年缠绵病榻……”
说到这儿,凌南玉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父皇,若是换成儿臣变成这样,一定会疯的,可他为了不让儿臣担忧,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直到藏不下,生了轻生的念头,这才在儿臣的逼问下说出来。”
“小宁子现在只对查案还有那么点兴趣。”凌南玉跪倒在地,“求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
宫门口,一辆豪华马车从里面驶了出来,马车的车辕上除了车夫,左右各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虽然都是一身普通装扮,却能从其锐利的眼神中看出他们身份定然不凡。
宫门口的守卫瞧着走出去的马车,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马车里的是谁?”
“若我没看错,车辕上坐的是禁卫军的吴统领,他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里面坐的应该是太子殿下吧。”
“我也觉得,也就皇上或者太子殿下出宫,才能有这种待遇。你们说太子殿下出宫所为何事?”
“你们少说两句,把嘴巴闭紧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连忙闭了嘴,不敢再多做议论。宫变刚落幕没多久,城中也不知藏了多少心怀不轨的人,若他们知道凌南玉出宫,十有八九会有所行动,到时候问罪起来,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来到南镇抚司衙门,车夫勒住马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吴乾军和小瓶子相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禀告道:“公公,咱们到了。”
车帘被掀开,小敏子率先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打着帘子,随后杨清宁弯腰走了出来。身上披着斗篷,头上带着兜帽,怀里还抱着个手炉。
杨清宁站在车辕上深吸一口气,凛冽的空气一下灌满胸膛,微微有些疼,他却非常欢喜,因为这是自由的味道。他坐的这辆马车是凌南玉专门为他备的,里面不仅铺着厚厚的皮毛,还点了个炉子,手炉更是备了好几个,虽不如他房间暖和,却也是极为奢侈了。
杨清宁在小敏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门口的锦衣卫自马车停下,便开始留意这边,虽然不认识杨清宁,却认得吴乾军。见人过来,他们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吴统领。”
吴乾军挥挥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有事见你们镇抚使,他可在衙门?”
“在,大人稍候,小的帮你通传一声。”
“不必,我们直接进去找他便可。”
锦衣卫听他这么说,为难道:“大人,这不合规矩。”
吴乾军眼睛微眯,威胁道:“我们是奉皇命办差,你确定要拦着?”
锦衣卫对视一眼,不再阻拦,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道:“小的不敢,几位大人请。”
吴乾军是禁卫军统领,他敢说是奉皇命办差,那就一定是,否则就是假传圣旨,没谁会因为在外面站一会儿,去说这种谎。
吴乾军转头看了看杨清宁,示意他跟上,率先走了进去。
昨日凌璋召见了他,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差事,让他一个禁卫军统领,刚刚加封的伯爵,去保护一个东宫的管事,这事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都不可能信。
不过听完杨清宁要做的事,他便释然了,对于杨清宁的侦查力和洞察力,他还是十分信服的,当年秦流和秦淮被杀的案子,杨清宁都有参与。秦流之死,他仅凭寥寥无几的线索,便查到了凶手是陈钰。秦淮一案也是由他证实,秦淮是被谋杀,而非畏罪自尽。至于最后不了了之,并非他查不到凶手,而是不想深陷其中。
郭家父子的案子,他也一直有留意,毕竟他也算是见证人之一,只是因瘟疫封宫,再加上后来的宫变,一拖就是三个月。
后来宫变平定,凌南玉整理奏折,看到了刑部侍郎刑值的上书,时隔三年重提宁远县灭门案,其奏折中还夹着原宁远县令孙志临死之前写的血书,直指郭义贪赃枉法,这才又重新调查此案。不过在郭闯入狱后便中毒身亡,郭义虽侥幸保住一条命,却怎么问都不开口,案子始终没有进展。
虽然不知宁远那偏远的小县城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从整个案子的走向来看,这其中定隐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吴乾军既对案件本身感兴趣,又能趁机与凌南玉打好关系,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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