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憋着笑,从楚究手里拿过装枸杞的瓶子,拧上盖子放了回去,“这回您该相信,我上次确实是手抖不小心倒多了吧?确实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次,郁南的指尖没碰到他的手。
楚究看了他一眼,拉着一张憋屈得不太明显的脸走出了茶水间。
郁南看着这小半杯枸杞,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没看到已经走出茶水间的楚究步伐微顿,接而大步往前走。
郁南接了水之后返回办公室,江伟光立刻围过来问:“郁总,董事长很关心你啊。”
郁南垂眼看了小半杯枸杞,应付道:“董事长心怀员工嘛。”
“小伙子,好好干,董事长都帮你倒茶叶了,为了让你和董事长多聊一会儿,我都没进去打水。”
郁南笑呵呵应付:“你当时要是进去了,董事长也会给你倒的,江总。”
江伟光:“我可没这待遇。”
郁南正想着怎么结束这无聊的对话时,周亚兰走了进来,看到郁南开始安排事:“小郁,去采购一些好用的瓶瓶罐罐。”
郁南:“好,要买什么样的,用在哪里?”
周亚兰也很纳闷:“刚才在楼梯口碰上董事长,董事长安排的,他说你知道。”
郁南懂了,笑着答应下来,“好的。”
周亚兰:“你知道?”
郁南:“嗯,茶水间那些瓶瓶罐罐不太好倒,容易倒多了,浪费。”
周亚兰恍然大悟,“懂了,你去办吧。”
“好。”
郁南坐下来,打开邮箱,发现好多基金会给他回短信了,几乎都是拒绝的回信,说玉玉没有达到帮扶的标准,只有一个蓝图基金会说资料在审核中。
郁南在便利贴上写上了基金会的名称和联系电话,对周亚兰说:“总监,我出去打几个私人电话,大概十分钟。”
周亚兰:“好。”
郁南本想去卫生间打,但万一被江伟光听到又要八卦,想了想就去了天台。
今天下了点小雪,风吹得冷飕飕的,郁南缩了下脖子,正想给基金会打电话,张鹏先来了电话。
“南啊,我诊所已经卖掉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安胎药?”
郁南心想这时候张鹏还有心思管他安胎呢,“安什么胎,约了下周的专家号准备打掉了。”
张鹏沉默了好久。
莫名的,郁南心里一酸,他刻意忽略此时的酸涩,说服张鹏:“人类又不是什么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再说也没什么牛逼的基因必须要传下去,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生孩子做什么。”
郁南说得比平常大声,像努力说服自己。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郁南:“对了,我发工资了,上次翻译还拿了比劳务,我打给你。”
张鹏嗤了声,“得了吧,留着你那点钱养身体吧,打胎不是小事,伤身体的。”
“我还有年终奖没发呢。”
张鹏沉默了一会儿,“好,没招了找你,我还有招,挂了。”
张鹏挂了电话,郁南沉默了好久,然后拍了拍腹部,“对不起了。”
他收拾心情,开始一个个电话打过去。
“您好,是文心基金会吗?我想问一下张玉玉的方案为什么没通过?”
那边温柔的客服耐心说:“对不起先生,张玉玉没达到帮扶标准。”
“张玉玉的心脏病比较罕见,必须要去国外做手术,他爸爸已经把房产都卖了,比市场价低30万……”
“对不起先生,我们有严格规定。”
还没等郁南说完话,那边就挂断了。
郁南再打另外一个基金会,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说辞。
一阵冷风吹过,郁南打了个哆嗦,他愤愤骂道:“什么混账玩意,这不帮那不帮,那还搞什么基金会?钱放在银行生利息吗?等老子忙完了干你们!”
郁南骂完了,收拾情绪,又态度端正毕恭毕敬温声细语地打下一个电话。
结果都是一样。
郁南打完一个,骂一通,然后又整理心情,态度和善地打下一个,像个精神分裂症。
他打给蓝图基金会,“麻烦您能审核快一点吗?孩子着急做手术,等着救命呢,如果您需要补充什么资料,我第一时间去办。”
蓝图基金会给他的回复很官方:“我们会按照流程审核,请您耐心等待。”
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郁南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楼梯间的门槛上自闭吹冷风。
冷风也很不客气,越吹越大,郁南不可控制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郁南:“真他妈冷。”
但郁南并不想回去,垂头丧气地坐着哈气抖腿打喷嚏。
半晌后,他给自己打气,“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继续打。”
刚拿起手机,就接到了周亚兰的电话。
“喂,总监。”
“赶紧回来,去一趟董事长办公室。”
“怎么了?”
“不知道,他给我发消息的。”
“好,我这就下去。”
郁南挂了电话,对着电话愤愤道:“老子先去干老板,一会儿再回来干你们!”
郁南拍落身上的雪花利落下了楼,而准备被他干的老板楚究还在天台上一脸无语。
烟瘾犯了,上天台来抽根烟的功夫,都能全程听到某些人吹着冷风打着喷嚏表演精神分裂。
要不找个理由让他回去,他能呆到下班然后冻成冰雕。
楚究平时不抽烟,上一次抽烟,是郁南爬到他床上的那天晚上。
郁南说要打胎。
楚究皱了皱眉,又点了一根。
郁南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当然扑了个空。
郁南:“董事长,您找我?”
没有回应。
郁南又再叫一遍:“董事长?”
还是没有回应。
确定没有人,郁南小声逼逼:“搞什么?躲猫猫吗?”
说着,郁南转过身,差点吓到人魂分离,控制不住飙了句脏,“卧槽啊!”
楚大董事长跟一堵墙一样站在他身后半步,表情淡然地看着他。
郁南握着拳瞪着眼皱着眉红着脸,所有的理智全都集中在嘴巴上,死死地抿着,心里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强迫自己冷静。
这一招是护士长教他的,之前在科室实习的时候,他还是个血气方刚正义感十足的小伙子,没有被社会毒打过,正义感十足,有一个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指着跟他一起实习的小姑娘的鼻子骂,原因是姑娘给他女友抽血的时候绑带绑紧了,让他尊贵的女友胳膊上留下了勒痕。
小姑娘解释,病人血管比较细,不勒看不到容易扎歪,但男友力爆棚的男人不依不饶。
郁南实在看不过去,本来拳头扬了起来,但职业素养使然他只是把那人推开然后开骂:“你再逼逼试试?再逼逼老子把你脖子给绑了再把你嘴缝起来。”
这事儿的结果就是郁南被记过处分。
从此以后,护士长就告诉他,发脾气之前,先念一下佛经。
果然有用。
心头快速过了一遍心经,郁南松开拳头,顺了下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董事长,您找我?”
楚究淡然应了声,从他身边走过。
郁南闻到了股淡淡的烟味儿,他下意识皱了下眉,安静等待楚究发号施令。
半晌等不到楚究开口,郁南只好问:“您有什么吩咐?”
楚究把水杯推过来,“打杯水。”
郁南:“就这事?”
楚究:“嗯,就这事。”
郁南:“没别的了?”
楚究啧了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以后倒水的事情你来做?”
他说得太急,呛了声。
郁南有点搞不懂,董事长怎么有点心虚的感觉?还生起气来了?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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