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休之日天朗气清。
谢恒出门时还想着可惜了这么好的日子,他得一大清早就去阮府挨训。
到了阮府,谢恒悄摸摸从后门进去,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进贼了。
阮时衡在后门等着谢恒,瞧见谢恒进来后无奈说道:“你回个自己家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我看还是早些公布你就是我表弟为好,省得每次回来都像做贼。你现在已是朝廷三品大员,也不会有人再说你是想借相府的势。”
谢恒不以为然道:“怎么不会有人说?三品官职是不算多低,但在一朝丞相面前算什么?能被丞相提拔的空间还很大。”
阮时衡:“祖父又不会介意提拔你。”
谢恒:“我介意,赶紧走吧,别让外祖父久等。”
两人一起来到阮同甫房间,阮展鸿也在。
谢恒向两人见礼:“外祖父安好,舅舅安好。”
阮展鸿笑着点头:“早上可用膳了?”
“用了,多谢舅舅关怀。”
阮同甫哼了一声:“跟自家人还写谢来谢去这般生疏?”
谢恒微笑:“那我不是想着这回惹了外祖父生气,自然要表现得乖巧一些,让外祖父见了也能消消火气。”
阮同甫懒懒掀着眼皮看了一眼谢恒:“你还知道惹我生气了?”
“以我在朝堂上的表现,祖父若是不生气便不是祖父了。”
阮同甫的脸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点,“知错就好。”
谢恒勾起嘴角。
阮展鸿和阮时衡一看谢恒这表情,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知错,但我下次还敢。”
阮同甫顿时瞪大眼睛,好半天没开口,脸都憋得通红才又急又气地说:“能耐了你!还下次还敢!轻狂!你才多大,未来升官的机会多得是,且有多少人能在你这个年纪就官居三品,何必这样急功近利?且在朝为官,主要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能尽忠陛下,能心系百姓,这就够了,这才是为官之道,而不该是在官场上追名逐利。三品大员已经有足够多的权力让你去做许多你想为百姓做的事情。我倒希望你升迁的速度能再慢些,登高易跌重,更何况你登得太快。”
谢恒:“我既然登上去了就不会让自己摔下来。权力是个好东西,谁会嫌多呢?且早在当初我就同外祖父说过我的目标,也曾跟外祖父明明白白表示过,我要手握重权,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区区三品朝职,与我的目标还相去甚远。既然暂时不能继续往上升,那我就先横向拓展,多握住一个实权部门在手里,这不也理所应当?至于我那位旧日上级,正是因为我曾在他手下做事,所以更加清楚他几斤几两,他霸占着自己能力不足与胜任的官职不愿意退位让贤,那我就干脆帮他一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姨
阮同甫被谢恒这嚣张的说辞给惊到了。他以为自己的外孙只是因为年轻气盛才有些急功近利导致一时糊涂,现在看来这孩子思路清晰得很,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目的也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这哪里是因为年少轻狂,简直就好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贪权重利!
那个祝才良的为人阮同甫也知道一些,也清楚对方是三皇子的人。但祝才良即便有错,即便真的不能胜任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不该由谢恒这个旧日下属弹劾,还是在谢恒刚刚升官离开大理寺之后,这是有多迫不及待想要扳倒旧日上官?更糟糕的是谢恒还毛遂自荐原本属于祝才良的大理寺卿之位,这更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就是惦记这个位置已久才会弹劾自己曾经的上官!这得惹多少人诟病?
现在阮同甫不用去外面打听也能想象到外头有多少人说谢恒的不是,都得言他争权夺利、揽权忘本!
阮展鸿看父亲确实气得不轻,忙说道:“其实阿恒的做法或许不太好看,但其实结果没什么不好。祝才良把大理寺当做给三皇子争储的工具,党同伐异,这些年来出自大理寺之手的冤假错案不少。阿恒得来这个位置的手段或许让父亲觉得难以认同,但儿子相信至少阿恒不会做出冤假错案之事。”
谢恒:“舅舅说的是,至少大理寺在我手上不会沦为鹰犬爪牙成为争储利器。我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这于那些受害者和苦主而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阮同甫,“我不跟你掰扯这点,我听说下朝之后你还险些跟昭武将军起冲突?”
谢恒一愣,这说得哪跟哪啊?他什么时候跟将军起冲突了?
“没有啊。”
阮同甫重重哼了一声:“还想瞒我?我虽然没亲眼所见但已经听别人说了,你与昭武将军不过说了两句话气氛便剑拔弩张,好歹你们在晋州也公司过一段时间,怎么还能到如此地步?难不成你们在晋州就常常闹不愉快?”
谢恒摇头:“真没有。”
这种事不好解释,谢恒就只一口咬定与宣景之间并无嫌隙。
然而看在阮同甫眼中这就成了最苍白无力的辩解,就是谢恒嘴硬罢了。
阮同甫:“我是不知道你跟昭武将军之间到底有何过节,但昭武将军位高权重,你日后还是尽量避其锋芒,他或许不至于故意报复你,但你若是总往他面前凑,他要对付你也容易得很。”
谢恒勾起嘴角,肆无忌惮地放着狠话,“我怕他吗?要对付我就尽管放马过来,我还真不惧他。”
看谢恒这样,阮同甫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
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开启了辩论模式。
谢恒机智聪敏,说话角度刁钻,总能找到阮同甫言语中的漏洞加以反驳攻击。阮同甫满腹经纶见多识广,逻辑谨慎还总能以实际事例佐证自己的言论。两人的表论可谓十分精彩激烈。
阮展鸿和阮时衡一直在边上做润滑剂,一旦两人的辩论进入“白热化”他们就赶紧插两句降降温。没事的时候就在边上看热闹。
到中午两人的辩论也没分出个胜负。
不一会进来个下人,在阮展鸿耳边说了什么。阮展鸿点点头,起身出去了一会,片刻后再回来时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女子。
女子穿着素雅,白色襦裙外罩着浅蓝色的对襟开衫,银线绣着云纹兰花,回字纹锁边,素雅中带着一丝庄重。挺胸抬头莲步沉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大家之气。面容姣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自来有种恬静亲和之感。
“呦,我这是不是来得不巧,家里有客人?”
说话不紧不慢,声音温柔如水。
“不是客人,是家人。”阮时衡高兴地走到女子身边,抓住女子的手臂,竟然难得地撒起娇来,“姑姑,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怕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侄子了。”
女子被逗笑,优美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阮时衡鼻尖上:“就你天天胡说。姑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不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蜂蜜凉糕和红豆山药酥。”女子微微抬了抬手上的食盒,看的阮时衡眼睛都要黏在食盒上。
目睹这一幕的谢恒心想这一对姑侄的感情真好,年少稳重的阮时衡是将自己唯一撒娇的一面都留给他的姑姑了,可见他姑姑真的很疼她。
“你来的正好,”阮同甫说道,“给你介绍个人。”
女子将食盒交给阮时衡后走过去对阮同甫行礼,“父亲。”又对阮展鸿颔首,“兄长。”
阮展鸿点头。
阮同甫:“这是你姐姐阮展玉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外甥。”
“原来是展玉姐姐的儿子,姐姐可有消息?”女子眼中的欣喜清晰可见。
阮同甫沉默。
阮展鸿道:“妹妹已经香消玉殒了,谢恒是妹妹唯一的骨血。但出于某些原因还暂时不能公开谢恒的身份,不过自家人还是该知道。”
“竟然……”笑容僵在女子脸上,眼底逐渐浮现蒙蒙水汽,“当年父亲收养我便告知我关于展玉姐姐的事,若不是为了寻找展玉姐姐,我也不会有机会被义父和义兄从人贩子手中救下。当时我便想着日后等展玉姐姐回来,我定要好好报答,可没想到姐姐竟这般福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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