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总路过修罗场(168)

　　虞渊咳嗽两声打断容肆又快又急的废话。

　　对方遗憾地收声,将话题拐回正事上：

　　“这种方法，我将它称为‘引龙出洞’。”

　　“怎么个引法？”

　　容肆得意道：“由我上前百般挑衅将他引开,你去想办法解开第九扇门上的禁制。”

　　“万一他不上当怎么办？”

　　“不可能,《妖神异志》上说龙族都是暴脾气，只要嘴格外脏些，不愁引不来他。”

　　虞渊见容肆已开始引经据典,便信服地点点头,但仍提出质疑：

　　“解开禁制需要时间,我俩有办法遛他这么久？总不可能在他化为龙形冲过来的时候伸脚把他绊一个趔趄,半天爬不起来吧？这法子风险太过，要不听听我的想法？”

　　容肆想象那副场景,狠狠沉默,示意虞渊说说他的看法。

　　虞渊也不卖关子,直言道：

　　“我的办法名唤‘缓兵之计’。经我仔细观察，那头龙修为奇高，少说也得有个万八千岁，已是欲落夕阳，而我们还年富力强，只要从现在开始好好修炼，寿数上去了熬也得熬死他，你觉得如何？”

　　容肆很给面子地鼓掌：“神龙与天同寿，把我们送走绝对不成问题。”

　　这次二人大眼瞪大眼地对坐沉默。

　　“我从前一直以为一力降十会是无稽之谈，现在才发现这是真的，你降不住，只能说明力气还不够大。”

　　而那条龙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强得离谱。

　　“……”

　　“其实也不一定没有其他办法。”隔了片刻后，容肆率先开口，

　　“秘境和那个放牛的都有古怪，说不定有什么内情，我们先找到他，探明真相，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虞渊想起自己在桃源村经历的循环以及放牛郎口中诸如神明许诺之类的怪话，问容肆：

　　“阿肆你对这个秘境了解多少？”

　　“此方秘境名唤桃源，存在时间比容家还长。里面每三百年产一颗凝运珠，带出后埋于地脉核心可保家族代代昌盛。至于秘境中一切事宜，进来前我全然不知。”

　　虞渊结合自身经历，将推测说与容肆听：

　　“就我所知，桃源村中的村民似乎信奉着什么不正经的邪神，每隔三百年都会举办酬神祭礼，向神祈求长生。”

　　“无稽之谈，不切实际。”

　　容肆撇了撇嘴，“若是这么容易得道长生，哪还有修仙者什么事？”

　　虞渊也点了点头，随手在地上比划：

　　“但坏就坏在，他们所信奉的‘神’好像真的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大概每隔七到九天，整个村落的时光，包括村民与身处其中者的记忆都会倒回最初。”

　　话说完时，他正好画出一个头尾相衔的圆来。

　　“如此说来，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得长生。”

　　容肆评价，同时感叹，

　　“逆转时光，真是好大的手笔。这‘神明’果然够邪乎，除了这个以外，他们的所谓长生还有其他副作用吗？”

　　“每到入夜，所有村民都会化身行尸走肉，毫无理智可言，唯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那个放牛郎。他有所有的记忆，好像还在谋划着什么，原因不明，目的也不明。”

　　容肆在虞渊画的圈里勾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又在外围画了个点，将其牵连在一处：

　　“神明，陵寝，跳脱循环之人，三百年一次祭礼，三百年一颗凝运珠，那龙呢，龙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虞渊沉思不语，在思考龙的同时，不免想到今日教训过的两只小妖怪。

　　说不定那龙真是小妖怪的大哥呢，他们会不会知道什么内情？

　　二人略一合计，决定分头行动，鉴于虞渊今日才暴揍过两只主食，所以便由容肆出面，发挥其优秀的社交能力套话。

　　而虞渊则取出一根趁乱在小桑脑袋上拔下的头发，将其与寻踪符一道点燃，便顺着白烟逸散的方向追踪。

　　放牛郎纵然活得再久，谋划再深，到底是个凡人，虞渊找到他时，他已被汹涌的兽潮撕扯得浑身是伤，还没了一条手臂。

　　肩上伤口狰狞可怖，可见森森白骨，甚至还滴答淌着血，但他却似感受不到痛一般，面容惨淡，神色却分外麻木。

　　与虞渊初见他时呆愣的麻木不同，如今出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被漫长时光消磨掉所有喜怒哀乐的空白。

　　小桑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放牛郎却置若罔闻，仿佛活在另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一般，看着虞渊，似乎并不意外自己被找到：

　　“没想到第一个找到我的是你，有止血的丹药吗？”

　　虞渊有些诧异他不客气的态度，但现在自己确实要从他嘴里打探消息，于是一边提高警惕一边从储物符里取出一瓶止血丹，递给小桑。

　　“你想知道什么？”放牛郎服了丹药后，脸色好上一些，直截了当地问。

　　虞渊愣了一下后答：“所有一切。”

　　放牛郎一点也不吝惜分享，目光悠远：

　　“那便从最初讲起吧。最开始时，我们不过是从别处逃难来的难民，偶然在此地发现一片隐秘桃林，以为是神迹，便于此定居，取名桃源村。”

　　“在此地居住了一年之后，某一天，村长入桃林砍柴迷了路，所有人都进桃林去找他，找了整整三天，他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大家都以为他被山中猛兽残杀，甚至还办了丧礼，但在一年多后，村长回来了，还声称自己那日入桃林砍柴，冥冥中受到神明指引，等回过神来时，就走到了桃林中的一座古墓前。他壮着胆子走了进去，才知道那是一座神墓。而他还在里面见到了神的尸骸，最后得神明赐福，予他长生。桃林深处没有吃食，他能在里面活一年还身体硬朗就是最大的证明。这样的异闻一传十，十传百，尤其是真的发现那座古墓后，所有人都着了魔发了疯地开始信奉古墓中的神……”

　　虞渊听到此处，心里却颇不以为意。

　　神墓中的“神”要是真能予人长生不死，那他自己是怎么没的？莫不是这个世界上有香菜，而他又与香菜不共戴天，既然除不尽香菜干脆选择愤而离世？

　　放牛郎一眼看出虞渊心底的不屑，道：

　　“那时所有人似乎都被某种力量蛊惑了，开始按照村长所说备酬神祭礼，许长生之愿。反正这种事情，若是真实现了自然是好，就算不实现也不会有损失，若是你身处其中，也未必不会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是吗？”

　　虞渊语塞。

　　“当时小桑生了重病，高烧不退，村里的大夫治不好他。在所有人热热闹闹地举办祭礼祈祷长生之时，只有我许下的愿望是希望妹妹活下去。那场祭礼过后，小桑的病果然好了。”

　　直到那时放牛郎才近乎惶恐地意识到，所谓的“神”或许真的存在。

　　但愿望并非没有代价。

　　“哥哥！”

　　小桑面色茫然而惊恐，双手紧紧攥住放牛郎的衣袖。纵然她听不懂放牛郎口中的话，却依据本能身躯颤抖。

　　放牛郎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

　　“之后的日子里，每过九日，他们便会被洗去记忆，白日重复酬神祭礼前后发生的事，夜里则化为怪物。只有我，唯有我这个许下不一样愿望的人保存着过去所有的记忆。”

　　他声音沙哑，麻木的眼中却忽然迸发刻骨的痛恨，

　　“独自清醒，呵呵，真是比死还可怕的长生。”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尘埃落轮回圆满

　　举世皆醉我独醒是一个煎熬且令人怀疑自我的过程。

　　从最初的恐惧中回过神后,放牛郎立誓解救村中所有父老乡亲。他握紧自己割草的镰刀，怀揣一腔孤勇前往神墓，最终惨死于墓室的机关之下。

　　然而每隔九日，哪怕明明记得自己尸骨无存,明明临死前极致的疼痛还残留在意识中,但他又活了过来,继续探索古墓，周而复始。

　　只是越探索，便越是绝望，他的愿望也慢慢变小，从拯救一村子的人,到至少拯救自己的妹妹,再到把自己也变成只活在那九日之中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