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门外的人未曾言声,但祝卿梧还是瞬间便猜到了门外站着的是谁。
祝卿梧本想说已经睡下,可又想起上次自己不开门,堂溪涧便执拗地在他门口站了半夜最后冻病的事,不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起身给他开了门。
刚一开门,一阵冷风便和着浓烈的酒气一起钻了进来。
祝卿梧只觉得一股冷意钻进肺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堂溪涧见状,连忙进来,然后将门紧紧关上。
屋内炭火旺盛,祝卿梧缓了片刻,这才觉得好了起来。
他抬起头,然后就见今日的堂溪涧穿着一身暗金色的常服,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腰侧挂了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穗子。
这穗子是宫人身上最普通不过的装饰,用的是最普通的线和最简单的编织工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常常被人握在手里把玩的缘故,有一处的颜色明显比别处要浅。
这样的东西挂在堂溪涧身上实在是显得有些寒酸,因此祝卿梧并不明白堂溪涧为什么要挂宫人用的东西?
堂溪涧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穗子,道:“这还是你的东西。”
祝卿梧闻言这才反应过来,那是四年前堂溪涧将要离开郢都的前一日,从他那儿硬讨的平安符和寿礼。
祝卿梧以为那只是堂溪涧的一时兴起,没想到他竟真的一直带在身上,甚至保留至今。
祝卿梧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只觉得五味杂陈,复杂至极。
于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穗子的事,转而问道:“这么晚了,陛下怎么来了?”
似乎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堂溪涧今晚的目光格外直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声音中透着浅浅的委屈。
“今日是我的生辰。”
“阿梧,你很多年没给我过过生辰了。”
祝卿梧假装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情绪,继续冷淡道:“所以呢?”
“所以我来讨寿礼。”
“我没有准备什么寿礼。”祝卿梧立刻回道。
“我知道。”堂溪涧闻言苦笑了一下,“你连生辰快乐都不愿意和我说,又怎么会特意准备呢。”
堂溪涧说着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借着酒意牵一牵他。
然而终究还是不敢,还未碰到便把手收了回去。
“所以我要的很简单,再唤我一声阿涧,行吗?”
第40章 压岁钱 “上一辈子我就想娶你了。”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久没有被人提起过, 因此祝卿梧骤然听见,竟生出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祝卿梧似乎这才想起原来他和堂溪涧曾经也还有过这样一段可以平等以待的岁月。
虽然只是他以为的平等。
那时的堂溪涧大概只会觉得他不知礼数又僭越。
堂溪涧说的没错,确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似乎一张嘴就能说出来。
然而不知是因为世事轮转, 今时再不同往日, 还是他在大凉生活了太久,终于认清了他和堂溪涧的身份差距, 习惯了尊卑有别,今日的祝卿梧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始终叫不出来。
明明曾经很容易便能叫出口的称呼,而今竟会变得这么艰难。
大概是因为祝卿梧不再是以前的祝卿梧,堂溪涧也不再是以前的堂溪涧。
明明堂溪涧就站在他的面前,祝卿梧却从心底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因此嘴唇张张合合许久,祝卿梧还是喊不出那句, “阿涧。”
最终只是挤出一句,“奴才不敢。”
祝卿梧没有抬头看堂溪涧的表情, 但情绪大概会传染, 因此祝卿梧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的难过。
堂溪涧的酒意似乎都因为这句话而瞬间醒了许多, 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向前,但很快便如梦初醒一般收回了手指,重新蜷缩在身侧。
空气似乎都是碎的。
许久, 堂溪涧才挤出一个笑来, 似乎在掩饰什么,“今日生辰突然想起了母亲,便喝了些酒。”
堂溪涧说到这儿顿了片刻, “刚才喝的有些醉了, 便跑到这里胡说, 你别放在心上, 早些休息吧。”
说完,堂溪涧也不等他回答,便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转身说道:“夜风寒凉,你先进去我再开门。”
祝卿梧闻言愣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向后走了几步。
堂溪涧这才推门走了出去,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门外月光映着雪色,将堂溪涧的影子在门上拉得很长。
两人明明只隔了一扇门,可却又像隔了很远。
最终还是祝卿梧先一步转身回到了床上。
然而却一夜没睡。
第二日祝卿梧浑身绵软得厉害,小五还以为他病了,连忙去请了太医。
太医给他看完后沉吟许久,这才说道:“祝公公,你这是心病,心情太过压抑而导致的肝火旺盛,我可以给你开些药,但最重要的还是得心情舒畅,自己开怀才是最重要的。”
祝卿梧闻言点了点头,回了句,“我明白。”
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明白就能做到。
太医似乎也明白,因此只是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太医走后小五拿了药方去给他煎药,然而前些日子调养身体便已经喝了不少的中药,祝卿梧实在不想再喝,因此只说:“先放着。”
小五见他难受也不愿意强迫,只是那药放着放着,最后也只是冷了倒掉,祝卿梧一口也没有喝。
外面太冷,祝卿梧一开始只是不愿意出门,后来连床榻也不愿离开。
每日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时间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有时睁眼是白天,有时醒来是半夜。
夜里梦也多了起来,不知为何,总是回想起从前在离桧宫那八年的生活。
明明那时的日子过得那苦,然而如今再回想起来,竟是他人生中难得欢愉的时刻。
有时还会想到更早以前,他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满心欢喜地走出校园。
那时的他的目标简单,满心想着努力工作,攒钱给小豆子做手术。
等手术结束,攒钱买一个小小的房子,他们便可以一起相依为命,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然而还没来得及实现,便因为一场车祸而穿越成了一个小太监。
虽然一开始有些难以接受,可人生总是要继续向前。
于是他便重新振作,努力照顾好堂溪涧和玉珠。
他不是猜不到堂溪涧的野心,只是想若是他真能登上那个位置,自己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和玉珠小豆子他们缩在小小的离桧宫里,过着平淡而安稳的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
他所在意的人谁也没护住,空荡荡的离桧宫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祝卿梧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这凡俗中最平常不过的一个普通人。
可不知为何,命运却好似格外喜欢玩弄他一个。
再次重生后,他离开离桧宫,好好工作,努力攒钱,想要离开这里。
他也明白外面未必比皇宫更好。
可是他只是想主宰一次自己的命运。
然而最终他的所有愿望还是全都落空,一个也没有实现。
现在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住在皇帝才能住的寝宫,冬日里用的是最好的炭火,每日吃着丰富而美味的饭菜,玉珠和小豆子也好好地活着。
这似乎就是他一直所追寻的,可是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
祝卿梧睡得时间越来越长,每次醒来都是小五端着药坐在他身旁,劝他喝些药。
祝卿梧总是强撑着告诉他,“我没事,别担心。”
他似乎确实很好,身体康健,也没什么不适,除了不想吃药。
祝卿梧觉得自己也不是病了,只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
还叮嘱小五,不许去和堂溪涧说。
小五满脸担心地望着他,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祝卿梧睡得越久,梦中的景象也越来越乱。
他开始越来越多地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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