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两人领路的孩子推开了自己家的门,柳栐言在路上问了他的名字,双木林姓,加个江水的江,林江今年不过十一,然而家中却已没有父母支撑,只有个年幼的妹妹。
仅剩的,唯一的,林江重要的亲人。
可现下那个方才五六岁的小娃娃正红通着脸颊躺在床上,她身上发热,不盖被褥又觉虚寒,只能缩在被子里艰难喘息,柳栐言比原主要有医德,见状便不做耽搁地上前把脉,顺道替人抚开那些被汗润湿贴在脸蛋上的发绺。
比起柳栐言前世见到过的孩童,林满看起来要瘦弱的多,只是那完全露出来的面容虽还未长开,却已经有了几分雏嫩的秀气,若是等她日后长大了,必然会是个讨人喜欢的漂亮的小姑娘。
柳栐言仔仔细细诊过一会,却是微蹙了眉,直接招呼柳承午过来,从他随身带着的行李里翻出一小瓶药。
疑难杂症还算不上,只是之前用的偏方都是乱开,害得那么些时日全凭其自己在硬抗,可这种岁数的孩子本就十分娇弱,如此折腾一通下来早已耗尽了精力,如果不先借点支撑给她,怕是按症状配出的药喝下去了也没什么用。
柳栐言倒出两颗药丸给人用水喂下,在使毒或用药上,由原主琢磨出来的好用玩意多了去了,而他现在喂的这个甚至都不算什么稀奇,通俗点说就跟百年参一样,是在极度虚弱之时拿来吊命用的。
可这吊命之法只是拿来应一时之需,并不能治本,柳栐言飞快在脑中列好了连串药材,却没成想林江因着家中清贫,根本没有余钱能买纸笔,而他出门在外能简则简,更是没想过要捎带上那些文房,顿时连药方都写不成。
不是没想过让林江找邻里问问,只是用来写字的物品对穷人家来说担得上是奢侈,想来十有八九是借不到什么,柳栐言无奈叹息,再抬眼便直接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承午,你去抓药。”
若无法写,就只能记,除去他得留下来照看的原因之外,在他们之中,柳承午的步程显然最快,至于麻烦倒不是没有,这张方子里头的药材数量比起以往确实偏多,对初识医理没多久的柳承午来说也有些难度。
柳栐言从头到尾念过两遍后才试着去问,他本着让柳承午把记不住的地方提出来后再做重复的心思停顿片刻,结果那人却神色平静,无比肯定地朝他应了一句记下了。
既然敢这般应下,那当是真的记住了,柳栐言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便忍不住弯了嘴角,这看起来不算什么的一件事,却是令他一下升了满心的骄傲,连抑都不愿意抑下去。
要不是边上有紧张看着他诊病的林江,柳栐言几乎恨不得把人拉过来抱一抱揉一揉,他轻咳几声让自己得以恢复些冷静,而银钱从一开始就由柳承午保管着,此时并不需要他多费心,便稳了语调地嘱咐道,
“速去速回。”
第49章
柳承午低头应是, 不过后退半步,就转瞬闪去了身影,身为主人的柳栐言曾经见他这样离开过一次,此时倒也没怎么意外, 立马将注意放回小病患身上, 林满的身体太虚过弱,一问林江就确定了她在生病后便不怎么吃得下东西, 又时常处于昏睡无法进食, 自然没有体力足够支撑应付。
柳栐言让林江去找出些红糖或砂糖, 连着米一起加水煮粥,熬的稠烂后盛起来就如同米糊,热食先等温, 柳栐言便在旁指点, 由林江替林满擦过一遍汗换了一套衣服了,才将人由被子裹实着抱在怀里, 跟昏迷时喂水一样,用半坐的姿势喂食才能避免呛入食管, 而米糊中又添了些量温水, 以适于能够直接吞咽。
其实林江根本无法信任来历不明的柳栐言。
可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除了抓住突然落在跟前的救命稻草之外别无他法,不过对方从开始就显得游刃有余, 无论是把脉开药还是灌食下令都做的十分熟练, 林江在一边看他动作自然地将米糊一勺勺喂下去,竟觉得自己如同摇曳孤舟依锚归岸,不经意间便被安抚了原先身处绝境中时的惶然不安。
柳栐言自个给怀里的小孩慢慢喂完半碗, 正思量着差不多可以停时, 就见林江走神似得盯着他拿勺的手不放, 虽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但也没有了之前那么重的戒备,柳栐言心中宽慰,便喊了人过来接他手中碗匙,将林满的重心换了只手稳着起身,准备放回到床上去。
他方才迈出几步,就已等到柳承午从医馆那做个来回,拎了成摞用纸包封好的药材落进屋内,柳栐言见他回来,反倒瞬间改了原先的主意,指了自己之前的位置让人坐,他语气放的平和,但也毫无商量的余地,柳承午违抗不成,只得听命坐下,任林江在指示下拿走了绑住药包的那段棉绳,接着竟是被主人将睡得不太安稳的林满放进了怀里。
柳栐言也不是要故意捉弄他,但还是被那人受惊的模样弄得想笑,柳承午动作僵硬地维持着抱人的姿势,几乎像是快被触到死穴的兽类似得,满目无措地用视线向主人求助,柳栐言没搭救的意思,反而引着他始终带些凉的手掌置于林满的额头上,
“你先这样抱会,我去教林江煎药,”
柳承午看主人准备脱手,一下更是慌张,可还没开口,又被主人压着另一只手臂微施力道的动作给弄的不敢乱动,
“抱紧些,小孩子容易着凉。”
柳承午闻言,下意识压好了手肘下的被褥,他见主人朝他满意地笑笑,却是真的没有要接回去的意思,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转身离开,等过去好半晌了才小心地微低下头。
平心而论,柳承午先前并没有在任务以外的情况下接触过孩子。
像这种幼小而脆弱的生命,对他而言要么是将要处理掉的目标,要么是主家需要保护的子嗣,但在现下,他的主人要他去触碰的显然不在这两列之中。
那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看起来又小又软,因为生病昏睡而乖巧地呆在他怀里,柳承午担心惊扰到什么似得挪开了手,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方才贴在他掌心下的滚烫温度就印了些痕迹,使得他忍不住翻过来看了看。
太烫了。
那是存在于世间的无比鲜活的生命,本该如此,理应如此。
柳承午微垂的目光变得深沉,他在长久的静默后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犹豫地,谨慎地,将手心放了回去。
等柳栐言煎好药再回来,就发现屋里的氛围有了些转变。
虽然仍是他离开之前的样子,不过不知是不是因着有段时间做适应,那人比起最开始时要放松了不少,环抱的动作看起来没用上过多的力,但又十分稳当,让人连一点担忧的想法都生不出来。而估摸着是掌心的温度被林满弄暖了,现在竟还换了手背继续去贴她的额头,倒是真的仔仔细细地在看顾人。
柳栐言觉得这样的柳承午惹人欢喜的紧,就在门边上停了停,他不出声,那人居然就不曾察觉,沉默地替烧的厉害的林满降温,柳栐言猜他是专注过头,然而等林江收拾好炉灶后慢上几步跟着过来了,那属于小孩的脚步轻轻浅浅,踩在地上连沙响都没有,反而还未近到柳栐言身侧便引了注意。
柳栐言被这前后的区别弄得有些疑惑,不过没等他想出个所以来,那人已经顺着方向触到了这边的注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欠缺妥当,或者说对暗卫来说欠缺妥当,柳承午猛地凛了周身的气息,他下意识想起身,却被怀里的林满阻碍了一下,就这么短暂的停顿,他的主人已迈过低矮的门槛,隔着一小段距离命他别动。
柳承午自觉被抓了现行,却也只能抱着林满板板正正坐了,等主人走到边上递了药碗才连忙去接,柳栐言准备教他如何给人喂药,却见那人一手揽在林满身侧,再用另一只手端住碗沿,若是要小心着不把药给弄潵,就根本空不出余力来按他的指使将林满改为坐姿,一时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柳栐言晓得柳承午只会自己较劲,要主动麻烦他是绝对不敢,便自发过去搭了把手,不过若非顾忌着林满现下身体底子不好,就那人方才暗自着急的模样,已经够柳栐言饶有兴趣地逗弄上好一阵了。
灌药之法柳栐言曾用过一次,只是当时柳承午就是意识昏沉被摆弄的那个,现在倒换了立场,要由他来让病人咽下,柳栐言带引着自家护卫的手压上了林满的颈侧,这下不仅是守在一边死死盯着的林江,连柳承午都紧张到无法自如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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