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学官大人这句话,他这一番辛劳也是值得的。
另一边,陆之舟见完了教谕,没忍住将自己写到了一半的奏折拿了出来,写了两笔,又忍不住扔到了桌上。
从去年到任开始,一直到现在,随着他这个官做的越久,对于职务内容了解得越多,对于改革基层教育体制的想法就约深刻。
可是,改变长久以来形成的东西如何容易?
他的折子写了又写,但最后总是因为太过悬浮,不具备可行性而搁置。
这一度成为他的执念。
好友凌恒知道他的这点儿想法,于是这一回回来,专门来看他。
他原本可以只当官,不在意别的,可他做不到对于陈腐之事熟视无睹,因此才过得如此痛苦。
想到这里,陆之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在他心中的抑郁之情没有持续多久,凌恒就登了门。
“有一件事。”
陆之舟原本想要同凌恒分享他新听来的这桩新奇事,没想到好友先开了口,表情中带着几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微妙。
“你说。”陆之舟明智地住了嘴。
“景瑜给我写了一封信。”
齐景瑜,陆之舟知道,白鹿书院院长的外孙,也是凌恒的小师弟。
“他的一个好友给他写了信,邀请他去一个私塾讲课。他脱不开身,又知道我在你这儿,就写信托我去赴约。”
“……”
陆之舟打心眼儿里觉得荒谬。
沉默了片刻,他小声问:“邀你去的那个地方,不会是青川县西山村的一个私塾吧?”
凌恒同样报以沉默。
两位大人眼对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了疑惑。
第35章
凌恒受齐景瑜的邀请, 去给一个私塾讲课。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荒诞又滑稽,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摆在眼前, 因此才令人沉默。
“……那你去吗?”
这是这件事的核心。
“当然不。”倒不是凌恒摆架子, 纯粹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在师父大寿之前, 他还想过几日清净日子。
“所以才来找你。”
齐景瑜的委托他自己做不了, 这才想到了好友。
好友找人帮他去,也是一样的。
“……行。”陆之舟原本就有心去探探, 如今好友的委托, 也不过是促使他采取行动的原因之一。
此事定了, 凌恒心中少了一件事, 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喝茶。
陆之舟身在临州, 远离京城, 自然也与京城的争斗无关。
纵然如此,也从人事不断变动的邸报里察觉到了官场诡谲的氛围。
他这位找借口避出来的好友, 当然也在局中。
不愿意去想这些令人烦闷的杂事, 陆之舟刻意换了个话题,同凌恒闲聊:“对了,你的小师弟是怎么认识这家私塾的人的?”
凌恒的小师弟,陆之舟之前见过一次。
在他的印象中, 齐景瑜家境复杂, 从小养在外祖父膝下, 是一个看似开朗,但实际性格敏感警戒的人。
这样的人,能与一个不知姓名的人交朋友, 实在是让人好奇。
“具体的他没说。”
凌恒对于小师弟的这个神秘朋友也颇为好奇——听说两人经常书信往来,齐景瑜还时不时给对方寄东西。
这也是凌恒自己去不了, 还来找陆之舟帮忙的原因。
“我明白了。”
接到了凌恒的委托,陆之舟当然不会不当一回事。他意识到西山村这家私塾的特殊性,专门吩咐教谕关照。
“……陆大人,可是这讲座活动已经结束了呀。”
齐景瑜的信自写出之后到交到凌恒手中,其中隔了一段时间。
如今再经过凌恒到陆之舟,之后再将任务委托出去,恰好已经到了联考跟前。
哪怕私塾再不注重联考的结果,此时也要关起门来巩固吸收,好对即将到来的联考做好准备。
“……好吧。”陆之舟遗憾地答道。
可惜。
不光是可惜他答应凌恒的事情没办成,也可惜自己没能与这有趣的私塾打一回交道。
讲座的插曲一晃而过,除了县学教谕之外,没有人知道这其中有学台大人的过问。
到了大雍历十一月中旬,几个私塾的夫子们出好了题,正式开了令人期待已久的联考。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一回监考,是郑夫子亲自来。
今日是一个休沐日,丙班与乙班都被放回去了,剩下的只有甲班加起来的怎么二十个人。
当然,也包括那位有志在明年参加考试的助教师兄。
试卷发下来,助教师兄“嚯”了一声。
倒不是由于题量大或者题目难,而是这一回联考的出题,竟然显得很规范。
没有作为添头的算学题,也没有旬考中用来测试背诵程度的默写题,题目只有简单的三道。
经义题、策论题和试帖诗。
这完全是县试、乡试和府试的考法。
当助教师兄看题时,坐在他身后的宁颂也在读题——经义题是基础,按照正常习惯答就行。
反倒是策论题非常有意思。
题目问: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则财恒足矣。
这句话出自于《大学》,所谓“生财有大道”,讲的不是个人发财的办法,而是指一个国家的理财手段。
原文说,想要保持国家富足,首先要生产财富的人要多,消耗财富的少,这样才能保持盈余。
当然,原文中不止这一句话。
除了生产大于消耗之外,更重要的是说“德行”、“仁义”两个词在社会财富分配中的作用。
有德行的人会舍财而修身,无德之人宁愿舍身也要取财。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主题又回到了对于个人的约束上:身处高位、有权力的人不应当将敛财作为目的。
若是掌管国家大事的人都只集中于财富的聚敛,那么就会贻害无穷。
如此联系上下文,这道题似乎就有了答案——如果致力于讲述如何增加生产财富的方法、减少财富的损耗,那当然是只答了表面和皮毛。
可若是遵循《大学》的一贯思路,针对个人修养来答,那又会太过无聊。
宁颂知道,但凡是稍微有点儿水平的学子,都会想到这一层来。
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提升个人的自我修养上,而在于构建监督的制度和体系。
想到这里,宁颂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前看到的邸报。
那是一件看似再平常无奇的处理——时任工部侍郎被下狱,与此同时,牵连了包括户部、吏部在内的数十人。
与此同时,朝廷重新拨了一笔款项疏浚河道,加固大堤。
宁颂有些兴趣,翻找了一番以往的邸报,发现在两年之前,朝廷刚刚才派人处理过河道。
毫无疑问,工部侍郎的倒台与河道工程上的贪腐撇不开关系。
用这道题目上的道理来看,若是为官者将德行作为约束自己的工具,那身处高位,为何还会为了利益而断送自己的前程呢。
可见对于治理来说,加强个人修养只能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可是,这道题要这样写吗?
想到这里,宁颂的思路已经飘得有些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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