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面不改色:“小人是王府的清客,王爷不让小人在外面作诗。”
“呵呵,王爷?”
提到王爷两个字,卢南星神色便颇为不爽,出了嘲弄的恶声。
“…………”
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孟欢看着,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唇。
怎么敢的啊?在山行面前阴阳怪气蔺泊舟,只要他一告状,你们都得完蛋的啊……
许若林不依不饶:“你现在做一首诗,我就把我身边这绝色美人儿赠送给你,怎么样?”
山行:“恕难从命。”
“你!”许若林声音含着醉怒,“哗啦!”,将桌上的酒壶摔得粉碎,“你一个清客!敢顶撞侯爷?!”
“………………”
怎么突然吵这么厉害?
孟欢都懵了,没懂少爷们的脾气怎么来这样快。但谁跟蔺泊舟硬碰硬不是个死?孟欢不想卢南星和这小公子真惹上事,招呼山行:
“要不然你去楼下等我吧,就在楼下别上来,站楼梯口就行,我也跑不了。”
山行忍了忍,似乎在辨认许若林和卢南星的脸,片刻点头:“为了不扫夫人的雅兴,小人去楼下等着。”
“赶紧走!”许若林还在吼。
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呼……总算走了。”
许若林突然变脸,不复刚才的醉怒,神色清醒:“孟公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闹了半天原来是要把山行支开,孟欢有点儿无话可说,“还行吧。”
“你在府中,有没有被王爷欺负?”卢南星皱紧眉,神色有点儿诡异,“阿欢,你真打算用美色诱惑他,再行行刺之事吗?”
许若林也一脸感兴趣:“我听说这蔺泊舟从来不近美色,二十六岁还未娶王妃,世之罕见啊!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和你睡觉,是否被你迷惑住了?”
孟欢直接笑了:“说什么呢,在他手里我想苟命都很难了,他压根不喜欢我这种——”
说到这里,孟欢恍惚想起自己的人设,咳嗽了声,“再说,那种大奸臣,我怎么会轻易委身于他,想想就恶心。”
孟欢适当地呸了口:“恶心!”
卢南星叹气:“是啊,恶心至极。”
“可你待在府中,似乎也一直完好无损,没有什么意外,他还允许你出府门——刚才那清客我其实认识,山平止,蔺泊舟身旁最得宠的清客,让他亲自来护卫你,会不会……”许若林神色若有所思。
孟欢让他说的头皮发麻:“什么?”
许若林眼中笑意收敛,摇头:“没什么。”
“……”
说话说一半,孟欢莫名其妙。
时间缓缓流走,话题也不知道聊到什么地方。孟欢夹了一筷肉,总有些心慌气短,他想起什么:“我爹在什么地方?”
“现在已经在发放凤翔的路上了,”卢南星神色惊讶,“怎么,你想去找他吗?”
孟欢确实有这个意思:“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目前要支开这个山行,否则你是逃不掉的。”
三个人坐着,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许若林说:“其实我有个办法。”
“你说。”卢南星性子急。
“说出来怕你们笑话,你们先保证不会笑。”确认孟欢和卢南星都点头后,他才看向身旁的妓子,“烟儿身上带了几包媚药——”
“………………”
卢南星猛声咳嗽,仿佛被呛住了。
他挺纯,听不得这些。
许若林摆了摆手:“都说了不要笑,一会儿我去叫那个清客上来喝酒,说是赔罪,在酒里下药让他喝下去,再安排他和烟儿找个地方快活,孟公子趁机逃走,怎么样?”
“……”
孟欢小脸皱着,表达了怀疑:“会不会有点儿对不起这位姑娘和山行啊?”
“?”
许若林像看见个笑话,“孟公子什么时候变成活菩萨了?”
“…………”
烟儿姑娘也捂着嘴吃吃的笑。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许若林取出药粉倒在酒里搅开,“你俩别说话,我来安排。”
他都开始演戏了,孟欢只好坐着等候结果。
许若林走到楼梯口,恢复成了嬉皮笑脸的语气,“方才的那位清客兄弟!快上来!上来,少爷请你喝杯酒,刚才那点儿事儿别往心里去啊。”
没人回答。
“山兄弟?”以为没听清,许若林再喊了一声。
可奇怪的是,依然没有回应。
“咦,怎么回事儿?他人呢?”
孟欢也有点儿不解,往楼梯口一望——
阴暗的楼道被下午的光芒照亮,漏出了绯红色的蟒袍花衣,盘旋飞舞的龙纹热烈交织,金镶玉石的冠冕沿楼梯缓步往上,高挑身影正踏着木质楼梯,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踏”“踏”“踏……”
一步一步,缓慢沉稳。
不知何时起,整座酒楼,甚至整条街道都变得寂静无比,密密麻麻的人低头跪在地上,不敢直视最尊贵的皇族王祇的面容。
“……”
许若林的声音戛然而止,气氛陷入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惧中。
孟欢手中的筷子“咔嚓”落地。
看到眼前的人,孟欢浑身血液骤然降至冰冷,后背僵硬,睁大了杏眼。
蔺泊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提着曳撒不紧不慢地上楼,停在孟欢两步开外。他的目光将整张桌面扫了一遍,却明显谁也没看在眼里,侧过头,唇角微微扬起,是一个愉悦又带点儿残忍的笑。
他开口,漆目盯紧了孟欢。
声音很低,兴味十足。
“夫人这是想去哪儿呢?”
第20章
像一只在领地巡回的野兽,蔺泊舟目光所及,信手悠闲,隐藏着的危险能够将任何猎物轻易撕得粉碎。
而孟欢,就是被他盯得牢牢的猎物。
空气安静,孟欢浑身紧绷,被突然出现的蔺泊舟吓得魂不附体。还没回过神儿,他耳边响起跪地磕头的声音。
“拜见王爷。”
“拜见王爷。”
方才辱骂蔺泊舟十分得劲儿的卢南星和许若林,一撩袍袖跪下,对着蔺泊舟磕头行跪拜礼。
“……”
动作之流利娴熟看得孟欢心头微哽,唇瓣轻轻动了动。
——不是说好的一起反蔺泊舟吗?
蔺泊舟像才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几人,垂眼,不轻不重打量:“都是哪家的孩子?”
许若林冷汗直流:“晚辈是镇关侯许术的长子,许若林。”
卢南星声音也绷紧:“学生是礼部侍郎卢适之子。”
不知蔺泊舟听没听进去,他垂眼嗯了一声,像看一眼都是赏赐,语气平淡:“既是夫人的朋友,都起来吧。”
两人再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
狭窄逼仄的酒楼,蔺泊舟的绯红朝服与这儿格格不入,只有他笔直地站着,其他人冷汗沿着脖颈往下流。尤其许若林抹了脂粉,现在快打湿了,一张脸糊涂得精彩纷呈。
孟欢尝试平复突然见到蔺泊舟的恐惧心情时,手被一双冰凉的手握紧攥在掌心,侧头,蔺泊舟唇角带笑,牵着他要坐:“本王本来在内阁处理府事,听说夫人出府游玩遇到几个朋友,还和随行起了争执,特意过来看看。”
特意两个字,说得不轻不重。
显然,山行告诉了他许若林支走他的事。
孟欢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掐住咽喉的金丝雀,在他的牵引中坐下,磕绊道:“刚才,就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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