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这些只是他多想而已。
然而这些俳优怎么敢。
怎么敢在他和元里都待在台下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说这样叔嫂乱伦、污言秽语的故事,这怎么能不让人联想到他们是在含沙射影?
“叔嫂乱伦,寡嫂,病逝兄长,”楚贺潮每说一个词,笑容都扯起一分,他撩起眼皮,“你把这话拿出来今日说,是想说给谁听?难道是在说给我听?”
俳优大惊,发着抖不断求饶,“不、不是……小人绝无暗讽将军之意!”
其他人猛然一惊,是啊,当着将军和元公子的面说这种故事,真的不是故意编排讥讽将军和元公子吗?
杨忠发反应极快,他瞬间露出怒容,眉头竖起,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呵斥,“你们分明是在含沙射影!说,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俳优哭天喊地的开始解释了起来。
他们出身低微,上哪里知道将军有长兄有长嫂,更别说长兄已死只留长嫂了。他们更不知道如今在台下坐着的就有将军与他的寡嫂,要是知道,打死他们也不敢当面说叔嫂乱伦这般的故事!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领头的俳优连何琅将他们请来时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何琅请俳优来是为了助兴,男人间助兴的那些故事无非就是那样。军营里的又都是粗人,何琅便暗示让俳优多准备些这般诙谐沾荤的故事。
俳优不止准备了这一个故事,还准备了许多,谁知道就这么巧的,第一个故事讲出来就是叔嫂乱伦,这就被当成别有用心了。
何琅额头冷汗顿出,他立刻站起身告罪,“将军恕罪,我确实同这些俳优说过这些话。”
楚贺潮余光看了他一眼。
杨忠发在这种事上不敢随意,他低声问道:“将军,要不要调查下这些俳优?”
“嗯,”楚贺潮道:“即刻派人去暗中打听。”
杨忠发道:“是。”
很快,便有士兵悄然退了下去。
何琅恨不得回到过去把想请俳优来府上的自己扇上一巴掌,他擦擦头上的汗,“属下这就命人把他们带下来。”
“不用了,”楚贺潮淡淡地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无须发这么大的火气。让他们换个故事,接着往下说下去。”
何琅感动地道:“将军……”
楚贺潮抬手拍了拍何琅的肩膀,扯唇笑了,完全不复刚刚的怒火滔天,“莫要多想。蓟县往北二百里地有个新得手的庄园,就当做贺礼赏给你了。”
这话一出,何琅就知道楚贺潮并没有当真生他的气。何琅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喜气洋洋地道:“谢将军!”
楚贺潮又坐回了座位上,仆人上前快速地将一地狼藉打扫干净。丝竹管弦声重新奏起,这次,俳优再也不敢说什么出格的话,规规矩矩地捡了几个好笑的故事说了出来。
没过多久,元里就回来了。
他正拿着帕子擦着手,脸上还带着丝丝笑意。发丝在他耳侧调皮地翘着,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他一出现,气氛都松缓了许多,何琅迫不及待地跟元里打了个招呼,“元公子,回来了。”
元里笑着应了两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没发现什么不对,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俳优的表演,时不时被逗得不行。
他一笑,别人也有心情看俳优的表演了,有说有笑,又恢复了先前的轻松。
杨忠发也是这般感受,他笑看了元里一眼,又瞥了瞥没什么表情盯着台上的楚贺潮,心中腹诽不断。
还说不想搭理元公子呢,只怕你是看到元公子喜欢,才没有立即将俳优抓起审讯吧。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元里这一天确实过得舒爽极了。
晚上,他们将何琅灌醉在酒席上,才笑笑呵呵地离开了何府。
之后没过几日,便是过年。
过完年后,元里便十九岁了。
他的生辰是在农历三月十三,元里知道他会在这一日同时立冠,而这就意味着在这日之前,他会接到来自汝阳的信封,得知族长病逝的消息和让他立冠的遗愿。
因为有这个前提,元里这个年过得并不开心,甚至有些沉重。
过年那日起,元里便在猜测族长究竟会何时“病逝”。
他希望族长即便是走,也好好地过完年再走。
元里远在千里之外,他只能凭空去猜想汝阳的情况,去数着族长的死期。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元里有时候看着元楼元单毫无所知的模样,都会有惆怅涌上心头。
但他没有将这些负面的情绪泄露分毫,遮掩得严严实实,带着元楼元单在幽州过了一个充实的年。
沉溺伤心之中并不是元里的性格,年后,元里便让自己忙碌了起来,让各种各样的事情充斥着自己的生活——直到那封告知他可以立冠的信来到之前。
立式风车做好之后,元里将水车按着记忆中的模样画在了纸上。元单偶然看见后,兴致勃勃地询问:“里儿,这是何物?像个滚轮似的,瞧着很是新奇。”
“是可以转起来浇水灌溉的东西,从低处取水,灌溉到高处。”元里解释道。
元单一听就明白了,他对水车很是感兴趣。元单从小就喜欢鼓弄这些机关木匠活,在奇技淫巧这方面是有些天赋在身的。元里见他如此表现,便将图纸交给了元单,让元单带领工匠将水车做出来。
元单眼睛一瞪,随即便热血上头,兴高采烈地领命,拍着胸脯跟元里保证,“里儿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东西给你做出来!”
元里笑着道:“那我就等着。”
元单跟揣着金子一样,感觉一下子有了不少压力,他连忙问道:“元里,幽州工匠的手艺如何啊?”
“我找来的这些工匠手艺都很精妙,”元里道,“不输洛阳与南方的工匠。”
元单诧异:“当真?”
“当真。幽州的木材很多,工匠也多,”元里耐心地道,“北方的树木比南方的树木要结实一些,幽州的工匠最知道怎么处理幽州的木材,你放心用吧。”
元单听得连连点头,随后便雀跃地去找了元里的工匠。
元里含笑看着他离开。
在和元楼兄弟俩相处的这几天,元里已经对他们的未来有了规划。
元里有意建设一个部门,专门来研究农具和军用武器。如果元单能够将水车一事做好,元里便准备令元单来带领这个部门。
相比于元单,元楼的性格较为沉稳沉闷,虽有办事能力,但过于刚正青涩,不够圆滑。元里准备让元楼跟着刘骥辛学习一段时间,磨一磨脸皮。
他的这些打算并没有同这兄弟俩说,但这兄弟俩都感觉到了元里对他们的重视。他们私底下聊了几次,心中更是感动,鼓足了劲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在元里诸多部下之中立稳脚跟。
在他们发了狠的努力下,詹少宁、邬恺和汪二也不由有了危机感,每日练兵练得更多,对自己的要求也更为严格,每日早出晚归,不敢懈怠分毫。
除了刘骥辛还悠然品着茶慢悠悠带着人处理政务外,连钟稽看着这样的他们都不由有些坐立不安。
钟稽虽没有正式拜入元里门下,但心中已经隐隐认同了元里。他知道要等开春冰雪消融才能去打沂山军,原本并不着急的。但看着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奋发图强,他心里就跟猫挠似的,最后实在忍不住,又跑去找了张密跟张密一起去买马了。
等刘骥辛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全府上下,竟只有他一人还在不急不慢地做事了,“……”
他眼皮抽了抽,到处溜达了一圈,更是无话可说。
主公麾下也就罢了,怎么连将军麾下的杨忠发何琅二人也不例外,每日忙得不见人影了?
年后一月十日这天,幽州又下了场大雪。
这场大雪只下了一日便停了,但即便这样,养猪场内的猪崽也冻死了多达几十头。
元里忧心实验基地中的土豆,专门去实验基地看了看土豆的生长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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