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郝’,左边念‘赤’,右边是‘阝’,你的姓氏就是这么写的。”范情握着郝宿的手,带着对方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一遍。
郝宿的手十分粗糙,他生在乡间,什么都经历过,有一年冬天因为太冷,还生了冻疮,到现在手背上都留有疤。
相比起对方,范情的手上只有指腹处因为练过琴有些薄茧,其余地方都极为柔软。这样握着郝宿的手,仿佛一层绸布盖在了皮肤上,细腻又温暖。
也正因为如此,此刻他掌心的红痕才极为明显。
郝宿看了一眼范情的手,那红痕应该是鞭子之类的东西勒出来的,对方在使用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才会如此。
“你的手为什么红了?”
他问问题时语气平静冷漠,眼神没有半分波动。郝宿并不是要知道答案,而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会问。
他第一次主动问范情问题的时候,对方足足愣了一刻钟才反应过来。尽管范情也知道郝宿的提问不含任何意义,但还是很高兴。
顺着郝宿的提问,范情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些人当初是怎么欺负郝宿的,范情就亲自施加了回去,这痕迹是昨天不小心留下的。
他是被范家金尊玉贵养大的,何曾做过那样的事情,又是在气头上,没留意便弄成了这般。
不过,那些人都已经教训完了。
“拿鞭子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范情没有骗郝宿,还将手掌摊开让对方看了一眼,“没有弄破皮,过两天就好了。”
郝宿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等范情说完就没有再问什么。
他对范情为什么会拿鞭子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好奇。
教习还在继续,文弥送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向来清冷端方的人坐在郝宿身边,眼底的笑意就没有退下去过。
他能感觉到范情真的很开心,是直达心底的那种。没有出声打扰二人,文弥放下茶就默默退下去了。
范情趁着郝宿在练字的功夫,去了隔壁的琴室看了一下新送过来的琴,是他为郝宿特别订做的。
琴弦微动,独特的声调溢出。确定这把琴没有什么问题,范情才再次回去了书房。
锦华书院的学生近日发现他们先生身边多了一个人,范情将郝宿接回府的事情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是以大家都不意外,不过当他们看到郝宿的时候,还是难免被惊艳到了。
经过范情两个月的精心照养,郝宿已经跟一开始进范府时的乞丐模样大不相同,就算是长九再看到郝宿,也都认不出他来了。
因为得到了充足的营养,郝宿的身体在快速生长着,身躯挺拔颀长,身形结实流畅,过分的冷漠反而将五官本有的好看展现得更彻底,面若冠玉,凌厉俊美,站在那里的时候,不自觉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范情不放心自己授课的时候让郝宿一个人在范府,所以就将对方也一起带了过来,他提前跟院长打过了招呼。
今天教的是抚琴,范情身着白袍,坐于上首,将抚琴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要诀一一教授着,很快,曲调流畅温润的琴音就从琴弦当中倾泄出来。郝宿则是坐于离他不远的地方,面前同样摆着一架琴。
这首曲子郝宿已经听过许多回了,如今他初步认识些字,但唯一能全须全尾写出来的却只有自己的名字,范情的名字也总是会被他忘掉一些笔划。
下方的学生一边根据先生的教导抚琴,一边会时不时悄悄看一眼郝宿。
都说范情待对方好,他们如今才算是窥见了一二。
等范情从上首下来时,便第一时间到了郝宿身边,然后亲自教他辨认琴弦音谱,带着他的手弹着。
可惜郝宿虽然看上去风骨清隽,但却着实愚钝。不管范情怎么教,他就是学不会,有些学生看到范情这样的耐心,都有些羡慕郝宿。
这个世界等级森严,尊卑严明,范情不仅是范氏中人,还是他们的师长,因此底下的学生并不敢多看范情,不一会儿也就专心在自己的课业上。可他们仍旧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调传出来,以及范情充满温柔的声音。
“不对,按错了,是在这里。”
“要用手指轻轻地拨动,像这样。”
“手要放松。”
最开始再简单不过的那段范情足足教了十来遍,郝宿也还是没有掌握。
可底下的学生却只在对方弹了最后一遍后,听到了范情夸奖的声音:“比一开始好很多,回去后我们多练习几遍,会学会的。”
他一点也不见生气,整个人沐浴在阳光当中,看起来圣洁无端。
范情毫不掩饰自己对郝宿的偏爱,在他这样不厌其烦的教导中,居然真的让郝宿成功学会了第一段。
“好听,我想再听一遍,可以吗?”
这是范情自己做的曲子,是专门为郝宿做的。如果是懂琴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这里面蕴含的感情。
然而那样深刻的曲子被郝宿弹出来时,却充满了冷漠与平静,像是一潭死水。
但就是这样,范情也还是想听郝宿再弹一遍。
郝宿弹的时候,曲子里原有的温润不见,唯余坚冰般锋利。
他跟范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这段时间也是对方在教导他,真正来说,郝宿连基本的思想也没有,只不过是范情让他弹,他便弹了。
一段毕,范情的脸上还挂着好看的笑意。
范章刚走到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范情如此模样。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①,用来形容范情再合适不过了。他这会儿没有多想,只是过来跟范情说说话。
因为范情在学识上常有独到的见解,所以范章经常会来找范情切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郝宿,因此跟对方也交流了几句,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他这是……?”
范章跟郝宿说一句话,对方总要过半天才能有所回应,神态也一直都是淡淡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空壳。
范情被范章问起来,只抿了抿唇,告诉对方郝宿这样是从出生下来就带的病症。
他眼底有看不见的黯淡与难过,说话的时候心更是一抽一抽地疼,拢在袖口里的手如同自虐一般,紧紧地掐着指腹。
范章没有察觉出来,在跟范情又聊了几句后就去忙自己的公务了。
等人走了以后,范情则是带着郝宿去了画室。
他教了郝宿很长时间,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让人在纸上涂染出了一滩辨不出形状的墨迹。饶是如此,范情还是将这张纸妥帖地收藏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范情照例给郝宿念了一篇故事。
随着郝宿识字越多,他讲得故事也越深奥,但深奥只是相对而言。
范情在讲完故事后,又牵住了郝宿的手,被子底下的手莫名的烫。
郝宿还没睡,他知道范情在看他,然后像每晚一样,轻轻地吻了他一下。如墨般的长发随着这个动作散落到了郝宿的肩膀上,他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范情同他目光相对,吻住他的时候,还慢慢用唇慢慢地厮|磨|了一会儿,直到眼尾悄悄染上了一层绯意,才又躺下。
范情的半边身子都挨着郝宿,手从原本的简单牵着变成了十指紧扣。
这种夜间的暧|昧对于郝宿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两个多月来一直都是这样,从他熟睡以后,到他还清醒的时候。
郝宿不知道为什么范情要对他这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范情要对他如此亲近。
但这些暧|昧的举动对于他而言,不曾激起任何波澜。
郝宿很快就又睡过去了,范情却迟迟没有闭眼。直到很久以后,才听到他喊了一声郝宿的名字。
世人皆言范情端庄、守礼、雅正,其实他阴暗、偏执、心内尽是戾意。
唯有郝宿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些负面情绪才能尽数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诗经·小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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