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久以后。
霍修珣才又一次打开了悬浮屏。
晚上十点。
他不愿意再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那些都过去了。蓝光照着他琥珀色的瞳,他盯着裴临那两个字。
真的都过去了。
“你看,你要是肯对我好一点。”
“你要是肯对我好一点,他们就会知难而退了。也不会一个个都觉得我没人要。”
下方的数字,微微跳动了一下。
霍修珣一愣,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之前显示18KM,此刻竟然变得只有5KM。
接着,4.5KM,4KM,3KM……
越来越近。
霍修珣的心狂跳起来。
是他……想的那样吗?
裴临回来了?为了接他回来了?这是真的么?
在这一天里,本来一刻不停的甜蜜喜悦就已经铺天盖地,砸得他喘不过气了。他其实本来不敢再奢望太多,可真的又有了的时候,才知道人类是真贪心,心花怒放的狂喜又多少都不为过。
他手在抖,双手捧住了滚烫的脸颊,始终无法让那疯狂上钩的唇角平静下来。
如果裴临想要什么。
如果裴教授想要什么,他都给他。
都给他就好了。
全部都给他……
几秒后,他清醒过来——不,傻子才会都给他。
让他知道你予取予求还得了?那可是极其善于分析局势,并总能将优势运用得淋漓尽致的裴教授啊!你得意忘形了,他就能稳稳捏住你的脖子了。
到时候,他捏你一下,你就得哭。
这不好。
你要想想你怎么办。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几百米,然后在100米范围内忽远忽近。
霍修珣突然反应过来,这楼梯间太偏僻了,一般人找不到。
刚想起身,身后安全门被推开了。
一道亮光,他浑身热血沸腾。
第12章
裴家小别墅晚上九点就熄了灯。
毕竟家里有两个小学生,都睡得早,陶阿姨又每天要早起给小朋友准备早餐,也习惯了早早就上床。
裴利斌混生意场一般是要熬夜拼酒局,但今天难得回家,也忙着早睡补眠。
他就这么一边继续思考着儿子到底是变厉害了还是学坏了,一边深感闹心、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
时针走到晚上十点。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裴临扒拉了一下储蓄罐。
当小少爷的好处之一,就是同龄的小朋友还在数几分、几毛硬币的时候,他的小金猪里就已经是花花绿绿的五十一百随便拿了。
别墅大房间远,隔音也极佳,想要无声溜下楼非常容易。外头雨声沙沙还多了一层天然的掩护。
然而裴临还是失策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楼居然有人。
半开冰箱门的微光下,陶小宁鼓着一腮的蛋糕回过头:“锅、锅锅……?”
裴临扶额:“嘘!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
陶小宁大眼睛里一片无辜:“我、我饿。”
饿?
今天是他爸难得回家,陶阿姨准备的晚餐丰盛极了,那么多菜小姑娘居然还没吃饱??不过再一想,陶小宁是十四岁那年才突然抽条瘦了下来,在这之前确实一直是个超级能吃的小胖妞。
陶小宁:“呜,人家长身体。”
她一边继续往嘴里塞蛋糕,一边弱弱打量着裴临。
这边她一身粉色小睡裙,那边裴临却分明是一身严正的雨衣和雨鞋。明显要偷偷溜出门的打扮。
可是!
她看向窗外,现在可是大半夜呀!外头那么黑还下着雨……
裴临:“你继续吃,当没看见我,一个字也不许说。”
陶小宁吓坏了,赶紧拼命摇头。
那怎么行?这么大的事她可不敢跟爸爸妈妈隐瞒啊!
裴临灰眸逼近他:“你今天乖乖听话,我以后就理你、真的当你哥哥,陪你一起吃早餐教你写作业。成不成交?”
陶小宁:“……”
怎么办,她心动了!
她真的一直一直,都好想要裴临哥哥能理理她呀!
……
冰箱既然开着,裴临从里面顺了一袋陶阿姨特制的方形蛋卷。
出租车走了一会儿,他自己打开袋子先尝了一块。
满满的奶香,细细碎碎的葱花,优越的咸甜比例,陶阿姨做东西的手艺真的一直都特别好,比记忆中还好吃。
他想起上辈子吃过她饭的那几年。
随即垂眸继续吃。他吃得很慢,认真地记下了蛋卷每一分细微的味道。
重活一次,他发过誓不再麻木不仁,而要尽量去好好去感受生命中的一切。
他在努力。
比如今天他就有去关注陶小宁粉色的睡衣上挂着的可爱兔兔,也有留意到自己透明的雨衣上小黄鸭的印花。
也许这一切并无意义。
不过是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记下也无所谓,忘记也无所谓,没有任何用。
但谁知道呢?
也许这些润物无声、平淡的点点滴滴,才是“生活”本身。
也许他在上辈子一切终结的时候,最后想要回忆的并不是什么波澜壮阔,而只是童年时漂亮雨伞的颜色。
司机:“……”
他接人上车的时候,其实真没有多想。最多闪过了一秒这小孩家长哪去了,心还真大啊的念头。
可再往前开,有段路灯坏了,一片漆黑,他打着车灯越开却越心里毛毛的。
仔细想想,这条路一头是医院,另一头则是市殡仪馆。
大半夜的,一个小男孩从郊区上了车,目的地是医院,穿了一身白,模样过于端正,不像是普通小朋友。
更糟糕都是,开着开着,男孩突然拿一块黄黄的、方方薄薄的东西开始吃。司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男孩吃的东西很像烧纸的时候那种最便宜的黄色纸钱。
“小、小朋友……”
“嗯?”
“你大半夜的,去、去医院干什么?”
“哦,去接个人。”
接,接人,接什么人?大半夜的一身白衣从火葬场过来去医院接人???
大概听出来师傅的声音在发抖,男孩沉声道:“师傅您别紧张,没事的,继续开吧。”
师傅:“……”
他现在就是后悔啊。老婆前阵子给他买了个辟邪的车摆件他嫌太难看没摆。不,他应该摆的!
师傅战战兢兢把车开到医院。
收了钱,半天没敢细看,直到回到家拿给老婆——呼,不是冥币啊,谢天谢地那他就放心了!
吓死了吓死了。
……
裴临回到医院,花时间找了seth一会儿。
在他的设想中,当他找到seth时,seth多半正捧着个热腾腾的杯面在吃,又或者是早就从护士小姐姐那里借来了枕头被子正睡得舒舒服服。
一个成年人,在已经没有人围观了的时候,是不用继续表演的。
但是没有。
裴临找到seth时,他一个人孤零零待在漆黑的楼梯间里。
抱着膝,像一只阴暗角落里的小蘑菇。
眼眶红红的,看起来虚弱又寒冷,微微发着抖。看到裴临也没有露出半分惊喜的样子,反而只是看了裴临一眼,然后就扭过头又埋进双膝。
简直像一只受尽了心酸委屈,独自含泪舔舐伤口的小猫。
裴临:“……”
他走下楼梯,在霍修珣身边坐下。
周遭一片黑暗。
片刻,肩膀一沉。
霍修珣靠着他,同时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跟不要钱似的。
裴临想起上辈子的一幕——
也是小学时,有一次他放学和霍修珣一组做值日。
别的同学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夕阳西下,霍修珣的叔叔找来学校。
霍修珣父母离开后,就是这个叔叔名义上照顾他,实则却不过是勉强给他弄了个住的地方而已,平日里嫌弃他嫌弃地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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