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玉就在一边梨花带雨的小声哭泣着, 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低声说:“哥哥, 是玉儿做错了吗,哥哥您别生气,劝一劝爹娘吧……”
这个自小疼爱弟弟的大哥看着妻子在一旁冰冷的眼神,实在是忍不了了,他对司玉说:“我生什么气?我要气也是气我自己不识好歹!你确实做错了,你根本不用找我哭,你直接去找娘,让娘同意公开你的身份,和你脱离母子关系,娘什么都听你的,你求几次她难道不会答应?”
“司青远!!!”将军夫人捂着红肿的脸颊,尖锐的嗓音刺痛着人的耳膜:“你这个畜生,你怎么和你弟弟说话,你就这么向着这些外人?!你还有没有良心!!”
司家大少神情僵硬无比,梗着声音说:“是,我向着外人,在您心里,连我都是外人!您就司玉一个儿子是吗?您有注意过我这些年被划了多少刀吗?您根本不在意!”
“那你死了吗?你死了吗?!”将军夫人完全不顾司家大少的心情,流着眼泪控诉:“我要司祁的命,可我要你的命了吗?我只是让你给你弟弟放一点血而已,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一旁的大少奶奶气得直翻白眼,司家大少低着头沉默的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对将军夫人说:“是,我就放一点血而已。”
他低头摸了摸两条胳膊,上面丑陋的刀疤凹凸起伏,六年来绷带几乎没离开过身体,旧的伤口好了又添新伤,可这一切对他母亲而言只是一点小事,他母亲甚至觉得没有要他的命已经对他非常好了。
当初那个被所有人围堵着,逼迫着,压着脑袋想让他死的司祁,他的亲弟弟,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
不,怎么会是这种心情,明明是比他们更绝望,更痛苦,更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帮着一个外人想要了他的命,对着他的身体千刀万剐……
他越想越觉得难以呼吸,崩溃的蹲下身子,抱着脑袋,发出哽咽的哭泣:“他可是我的亲弟弟啊……我到底做了什么……”
司家大少的突然崩溃,看得在场不少人神情一滞。
几个曾经亲手逼迫过司祁,还被司祁狠狠踹了几脚的长辈板着脸,吩咐下人:“把大少爷带回去。”
没有人主动提及司祁的名字,就好像至今从未有人亲口承认自己犯错一样。
将军夫人恨恨看着面前这群人,那目光,就仿佛将他们当成了亲手迫害他们母子俩的凶手一般,充满了仇恨。
每个被将军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的人心里都是分外的不爽,连带着对躲在将军夫人怀里的少年也厌恶了起来。
这都十五六岁可以成家立业的人了,还什么事情都只知道躲在大人怀里。说他单纯无辜,可就他这做什么事情最终都只对他有利的行事风格,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吗?
将军夫人揽着司玉离开了乱糟糟的大堂,抹着眼泪,对司玉说:“玉儿莫怕,娘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还记得娘和你说过什么吗?当年那术士一看见你便说,你以后会给将军府带来莫大荣耀。他们都是短视的,忘记了你的好,对你这般无情,等日后玉儿康健,定要叫他们后悔。”
司玉挽着将军夫人的手,温声细语道:“娘放心,玉儿一定孝顺您,不会让娘失望。”
将军夫人感动的握着司玉的手:“好玉儿。”
司玉垂眸:“玉儿只是不想娘亲与叔伯爷奶争论,每每想起他们为玉儿的付出,玉儿便很是自责。”
将军夫人不高兴道:“你是他们的晚辈,他们保护你是应该的。若不是他们当年放跑了那孽种,玉儿如今早已康复,何必日日受病症缠身。”
司玉不动声色的道:“娘亲还记得哥哥?”
“他可不是你哥哥,”将军夫人不满道:“那没良心的东西,宁可一辈子东躲西藏,保全他那条烂命,也不肯救玉儿,若是娘发现他的下落,定让他好好尝尝苦头!”
司玉轻声说:“娘您别生气……”
……
将军夫人走后,留下一地的烂摊子。将军府众人本就因为司将军的战败,秋朝的皇权更替而担忧不已,被将军夫人这么一折腾,原本便烦躁的心越发暴躁起来。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若是将军府败落,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小玉,难道还能有好日子过!”将军府的老太爷重力一敲手中拐杖,对着司将军愠怒道:“若是让她私下与术士碰面,被司国君王发现,所有人都要跟着她倒霉!”
司将军面色难看:“是我以前太惯着她了。”
司将军的弟弟询问:“那司国真就这般强大?”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一路攻至京城,快到京城的权贵都没反应过来,敌军已经到家门口了。
司将军无比颓唐:“你没在战场上,你不懂。”
问话之人抿了抿唇,不甘心道:“可我们秋朝的气运……”
“气运鼎盛又如何,”司将军疲惫道:“那个叫司祁的司国国师说,术士只是将未来的收获全部挪到了现在,以前我们享了多少福分,以后便要偿还多少因果。司国并非是依靠术士发展起来的,原因你们清楚,结果你们也已看到。”
众人一阵沉默。
“识时务者为俊杰,”司家老太爷沉默片刻后道:“大难当头忍辱负重,及时服软,许还能为将军府某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远处的大门猛地被撞开。铠甲碰撞声响起,隐约传来喝令抓捕的声音,在场众人面色齐齐一僵,片刻后无力地低下了头颅。
司将军从位置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试图给自己留有最后的一丝体面。
当手持武器的士兵闯入大堂,司将军上前,无需士兵开口,主动束手就擒,身后司家众人默默看着他被抓。
然而下一秒,士兵们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众人惊怒交加:“你们要做什么?!”
为什么连他们也要被牵连?!
很快的,秋朝的诸位大臣尽皆被捉到了朝堂之上。司家一众面色惨白的被推搡着来到大殿之上,左右观察,发现除了他们一家之外,包括其他与司将军一同迎击司仪的将军,都没有被殃及家人,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不忿。
——凭什么?
司祁的大哥,司家的大少爷本还沉浸在懊悔之中,此刻行走脚步突然一顿,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心脏飞快跳动。
“快走!”站在他身后的士兵不满地推了他一下,司家大少狼狈的踉跄几步,低着脑袋,来到了大殿中央。
在他们的前方,是一群身穿长袍,面色惨白的术士们。
偌大的殿堂上,除了偶尔想起的士兵警告声,没有人敢说话。
每个人表情都难看到可怕,偶尔会将目光放在身旁的同僚身上,想看看他们是否有好的主意,然后便发现不远处成群站着的司家一行。
也不知道这家人犯什么事了,被司国的皇帝这般关注。
此时龙椅上的人还没有来,只有司国的士兵将整个大殿围满。
片刻后,一群人从大殿侧方走了过来。他们神色轻松,脸上带着笑容,身上穿着与秋朝官僚服完全不同的制服款式,风格统一,新颖亮眼,行动格外方便。
这群人目光明亮,体型修长,站在那群大腹便便神情瑟缩的秋朝官员对面,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们说话没有秋朝朝廷上常见的官腔,相处时也不带过多的客套,此刻正对着身上的事务讨论的十分热烈,很多话明显是有关国家建设的,可这群世代为官的秋朝官僚却发现自己大半都听不懂……
一些自以为新皇登基以后,能靠多年为官经验稳稳当当留在朝堂之上的官员额头冒出一层层细密的热汗。
这司国似乎与他们秋朝有很大的区别……
也是这个时候,两道身影从前方出现。曾在战场上亲眼目睹过司仪样貌的众将军立马绷紧后背,低头站好。一旁官员见状飞快收敛声音动作,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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