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尧随手拔了路边的一根草叶子,慢条斯理地观察着这条街上行走的人群。
不管是什么地方,凡是靠近医院的,总有乡下来看病的农村人急需钱,又或者是城里的妇女生孩子坐月子,也有可能需要鸡蛋肉之类的补补身子……医院附近难免会有黑市交易。
贺鸣尧要找的,便是那些经常混黑市倒买倒卖的那些混混。
没多久,他便挑中了目标,装作路过的模样,刻意撞到了一个人。
“哎,走路不看路呐?”壮汉凶神恶煞。
贺鸣尧不怕他,只低声道:“收银元吗?”
这年头闹饥荒,家家户户都缺粮吃,即便是城里人也是一个个饿得瘦巴巴的,偏偏这个壮汉一身肌肉,胖得双下巴都隐隐可见,八成就是黑市混子没跑了。
也就只有这些胆子大的,敢在黑市混的,才能倒腾到不少粮食和钱票子,自然也不会饿到瘦骨嶙峋了。
壮汉愣了一下,打量着贺鸣尧,又越过他往后看了看,目光谨慎,唯恐又是派出所的那帮公安来抓人,立马腆着脸讨好的笑。
“兄弟,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就是本本分分的小市民,怎么会搞这种私下收银元的犯法行为?这是犯法的!”
不怪壮汉这么谨慎,实在是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上头的人提出了什么政策,韶安市派出所里的那帮公安,像是疯了一样查封黑市,抓了好多人进监狱,就连壮汉差点也被逮了进去。
呆在家里安分了好几天,今儿他才敢出门在外面晃悠,看看能不能再有进账。
贺鸣尧看他低声下气讨好的模样,有点意外,难道最近查黑市查得紧?
可刚刚也没看见这附近有公安转悠啊?
贺鸣尧对他道:“得了吧,我在路边站了半天,见你在这附近来回转八圈了!到底收不收银元?”
壮汉听他这话,像是站在边上观察自己观察了半天,心下更惊恐了,强壮着镇静道:“不是,兄弟,我真的不收,这倒买倒卖可是犯法的!”
贺鸣尧不耐烦,转身就走。
又不是非得逮着这人换银元,这附近多的是黑市混子,找别人也不是不行,只是说话这会功夫,白白浪费了他几分钟。
纪晟还在医院门口等着呢。
那壮汉瞅着他走远,左右也没见公安冒出来,犹豫了几秒,连忙追上去道:“哎兄弟,你等等。”
贺鸣尧停下脚步,冷着脸:“干什么?”
壮汉示意他去角落,贺鸣尧顿了顿,跟着过去。
“兄弟,有几块银元?”壮汉搓着手小心问。
“十五块。”
“那这数目也不多啊,只能换三块钱。”
“啥?”贺鸣尧掏掏耳朵,“你他妈把人当傻子呢?”
十五块银元拿到银行能换足足十五块钱呢,这银元私底下再怎么贱卖,也不能这么不值钱吧。
壮汉嘿嘿笑,又伸出四根手指,“那四块钱?”
“十块钱!”贺鸣尧冷着脸。
“五块?”
“十块。”
“五块五毛钱?”
“十块!”贺鸣尧坚决不让步。
“不是,兄弟,没你这么讲价的!”壮汉急了。
他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进账了。那些粮米面鸡蛋之类的倒买倒卖,现在压根没法做。
农村里的那些土包子本来就胆小,被公安们抓人进监狱的事情吓坏了,根本不敢给他卖东西,收不到粮米面鸡蛋,他也没东西卖,总不能一直干喝西北风吧?
这收来的银元,对他来说倒是挺好出手的,赚这种钱反而没多大的风险。
贺鸣尧看出了他想做成这笔买卖的心思,不慌不忙道:“一个银元你拿到银行换一块钱,15个转手就能换15张票子,你给我这里换五块五毛钱?坑人也没这么坑的。”
“兄弟,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行情,现在哪个二傻子会揣着十几块银元去银行换钱?”
壮汉说得倒也是实话,现在这种环境,谁敢拿着十几块银元去银行换钱,只怕钱还没到手,自己的家就被人上门抄了。
“得了吧,”贺鸣尧嗤笑,“当我不知道是吧,你这话也就蒙蒙外行人,你把那银元给底下的兄弟一人一块,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拿去银行换……”
壮汉干笑一声,这是遇到行家了,“哎呦兄弟,你挺了解的啊?”
“少废话,换不换?”
“换!八块钱!”壮汉狠狠心,比了个数字。
“一口价,九块。”贺鸣尧赶时间。
“成!”
壮汉咬牙换了,等他拿到银元花点心思,转转手,隔天就能赚到六块,多少也是赚了!
贺鸣尧拿到九张皱皱巴巴的票子,干脆利落地走人。
虽然还是有点亏,不过能换到九块钱也够用了。
一针进口的退烧药应该就是七八块钱?
他想直接给纪晟屁股上打一针退烧药,进口的药肯定好,见效又快,明天那颗蔫哒哒的小橘子就能活蹦乱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小少爷懵逼地看着护士姐姐手里的针筒:……
贺狗:乖,配合点。
第31章、第31章
兜里有了钱,贺鸣尧拉着晕晕乎乎的纪晟,抬脚就进了医院。
看病要先挂号,纪晟跟着贺鸣尧站在一楼窗口前挂号,然而过程不太顺利。
“不是,同志,怎么就不能挂号了?”贺鸣尧暴躁地想骂人。
“介绍信呢?你得把介绍信给我看看啊!”
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翻白眼,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长得倒是挺俊朗的,可惜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什么都不懂。
旁边的纪晟反应慢了一拍,道:“看病挂号还要介绍信呀?”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孩,瞟见纪晟那张漂亮乖巧的脸,愣了一下,立马换了温柔的语气道:“对呀,现在到医院看病都是要介绍信的,不是城里的户口都不能在医院看病的。”
“哦。”纪晟拽了拽贺鸣尧的衣裳。
贺鸣尧被工作人员区别对待的态度惹恼了,黑着脸,把那张伪造的介绍信翻出来,一言不发递给了纪晟。
他在河湾沟农场呆了将近三年,都不知道现在到医院看病居然也要介绍信了?他只去过部队医院,那里压根没这些麻烦的过程,直接花两分钱挂个号就能见医生了。
纪晟把介绍信塞过去,慢吞吞地说:“喏,你看看,这就是我的介绍信,我能不能在这里看病?”
“小同志,你是京都人啊?不是韶安市本地人?”
“对,怎么了?还是不能挂号吗?”纪晟实在是服了这个年代看病的麻烦程度了。
年轻女孩有点为难,看这介绍信确实是城镇居民的户口,但不是韶安市本地户口,反而是京都的户口。这能给外地的城里人挂号吗?
“小同志,你来医院看什么病?”年轻女孩问。
纪晟蔫哒哒地回答:“我发烧了,刚刚才下了火车,我要看医生才行啊。”
“算了,我给你通融一下,”年轻女孩瞅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干脆利落道,“挂号费五分钱,你拿着挂号单子去二楼找季医生就行了。”
贺鸣尧凉凉地瞥了一眼那女孩,又瞅了一眼纪晟,默默掏出了兜里的一角钱,付了钱,又拿着找回来的一张五分钱,拉着纪晟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纪晟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故意问他:“你拉着一张脸干什么呀?”
“笑什么笑?待会我就让你屁股挨一针!”贺鸣尧拍他脑袋。
纪晟:“???”
两人到了季医生面前,话还没说几句,纪晟咯吱窝就被塞了一根体温计。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问道。
“昨天晚上。”纪晟说。
“看你这精神状态挺好的,应该不严重,待会我开点退烧药,拿回家用开水送服,早晚吃一次退烧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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