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至少,想要亲眼看一看……
或者至少把自己藏起的东西亲口说出给他听。
但现在他却觉得没有必要。
享受着专业级别的按摩,林秋白不知不觉被动被喂完一整碗汤药,他十分抗拒却被温和地抱在怀里,微凉略带薄茧的手掌握住他柔软小巧的肉爪。
一方素白干净的帕子从肉垫到爪尖,一寸一寸,仔细认真地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场景其他人看到定然会不可思议,在众人眼中神君向来高高在上,有如仰止的巍峨山岳遥不可攀,何曾想过会为一只小狐狸低头做出这样沾染烟火气的举动。
“乖一些,”云流玅桎梏住他的两只嫩爪,目光流露出柔和的神色:“喝口汤药都能喝到指甲缝里去。”
粉嫩的肉垫着实敏感,柔软的帕子拂过掌心带来一股骚痒,林秋白拼命蹬腿:“嗷嗷呜——”坏人,不要你擦爪爪。
云流玅存在感太强,他彻底把修兆珹忘到一边。
小狐狸看似生无可恋极为抗拒,甚至拿爪垫在云流玅脸颊乱踩,但却自然而然透露出的熟稔,而神君看似动作强硬,眼神却温柔得像化水,修兆珹看在眼中,来之前的种种想法忽然这时候就烟消云散。
他杵在这里就像多余的一部分。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他选择默默离开。
这份感情他珍之重之,掏出来也得不到好的结果,就让它永远埋在心底罢。
没想到他的第一份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望着檐外飞雪,修兆珹心中怅惘。
被接连挠了好下,云流玅仍然笑吟吟擦拭着小爪子,时不时低头亲上一口或揉一把毛茸茸的小耳朵,只在修兆珹离开时,分神抬头淡淡看了背影一眼。
对于怀着相似感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小心思,方才就是修兆珹想开口他也会封住对方的口,这种没有必要的感情不该积压在秋秋心里成为烦恼。
毕竟他的秋秋那么善良又单纯,还爱为人考虑着想。
他理所当然得想。
修兆珹站在檐下望着飞雪怅惘,但他前脚刚刚踏出殿门,后脚就像腰部中了一脚,被毫不留情踢出云中岛。
第85章
半月后, 结契大典转眼即至。
北冥海笼罩上空的迷雾散去,碧海蓝天浮云旷远,漫天光芒从九天倾泻垂薄, 福泽九州千里, 各路仙家骑着车舆祥瑞从四面八方赶来, 宝船仙骑, 瑞气腾云, 蔚为壮观让人叹为观止。
自古以来, 北冥海都有仙境起源之说,是众仙心中当仁不让的圣地, 许多人都是都是第一次踏足。
因着北冥海主人——山海鳐君即将大婚。
神君大婚乃是天地喜事, 许多人都想来沾沾喜气。
不请自来的人不仅有众仙宗, 还有酆都魔族,人数着实有点多, 在外迎门的是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十大魔将, 除却收到邀帖的道衍宗、御兽门等宗门弟子被引入内殿仙侣宴, 其余人不论名门还是散修一律都被安置在山下席间,却也无人敢表露不满, 毕竟能踏进云中岛已经足够他们对后世子孙吹一辈子了。
云中岛浮于云上,正是秋初层林尽染,遍地炽赤烧红的参天古木, 云雾山岗缭绕染红古木中宛如人境, 而外席就设置在这浸透秋色缥缈的山色之中。
端得是江山阔瀚,流月千里。
众仙宗修士老老实实分批入座,俱是感慨不已。
毕竟在魔气侵袭修真界之后,已经很难看到棠华仙香月渡花朝的如斯仙境美景,唯独北冥海一如从前还维持着原样, 着实让修士们心中感叹万千。
但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喜庆的话,谁也不敢拿出来议论。
就连被拉来见市面的小弟子也被刻意叮嘱过不能在北冥海妄议是非,神君手眼通天,一草一木都在其掌握之下,入了北冥海一定要谨言慎行满脸堆笑。
到场的宗门实属眼花缭乱,放眼全是气宇轩昂的男修,还有一簇头戴纱帷携着香风的女修。
在这其中难免有许多公认不睦的宗门,在外面针锋相对是必拼得你死我活,但一入北冥海就互相寒喧亲得像一家人似的,更不敢寻衅滋事,就生怕惹怒了神君。
山下三叠席位错落有致摆满了整个山脚,若要上山入殿必然会经过此处。
紫琅门宗主正和其他宗门宗主应酬,彼此都是旧识,无非就是礼貌交换一下近况,忽听某小洞天长老望着一个方向道:“那不是道衍宗——”
众人纷纷抬眼望去,病瘟魔将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众道纹短袖昂首阔步的年轻修士。
走在前列的两男一女最为引人注目,百宗大会林秋白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仙首,而宿霭从原本一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力压同辈,也狠狠在修真界出了一把名,现在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修兆珹成名已久名声在外,经历了短短时间的时过境迁高峰和低谷,受到磨砺的筱果棠也能在外端出师姐的风姿。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山,沿途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其实队伍后面还跟着一道青衫削瘦的身影,但对方用纱帷遮住脸挡住了许多窥探的目光。
嘴巴生着大痣,圆脸硕口的长老翘着胡须道:“原以为道衍宗肯定一蹶不振,谁能想到时运舛转魔气侵蚀,现在废道修魔,大家又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时也,命也,”紫琅门宗主已看淡是非,道:“英才辈出,道衍宗命数不该绝。”
这话说到了许多人心坎里去了。
修真界风云更迭,可谓日新月异人才辈出,以往一宗独大的盛况估计百年之中都不会出现了,何况荣极必衰月满则亏,修真界天翻地覆之后,多少人百年的基业一朝化为泡影。
真是时也命也。
他们是认命了。
而被众人在口中反复议论的“命运”,此时正在观雪阁里梳妆打扮。
床榻上一大一小两套奢华繁缛的喜服铺呈开来,翞祗折月光为丝,取星辰为缎织就这套喜服,星月交织熠熠生辉,来来往往的仆从进出时简直要被闪瞎眼,林秋白却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还不如梳妆台上圆滚滚亮晶晶的珠宝吸引他的注意。
他本心是对珠宝无感的,但现在他是幼崽天性对这些圆滚滚的东西非常好奇,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探出爪子挠两下摸两把,机关鸟原本是云流玅做给他的礼物,他趁着妆娘不注意就想伸爪子去抠机关鸟的眼珠子。
被妆娘眼疾手快抱回来,四肢脚掌还在空中胡乱扑腾。
“小主子时辰快不早了,现在可别玩闹了,”妆娘忍俊不禁,伸手将机关鸟从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下拯救下来,其余几位妆娘则拿着小梳子给小狐狸梳脑袋,白皙的掌心也不知道涂了什么药液,抹在毛发在就能定型。
一怕死二怕痒,林秋白被戳中痒痒肉忍不住摇着蓬松的大尾巴抵抗妆娘的手,扭动身体在梳妆台上滚来滚去,碰倒一整排瓶瓶罐罐,鼻腔里还发出咿呜的声音。
妆娘们手忙脚乱整理一片狼藉的梳妆台,见小狐狸似乎发现自己的错误,两只爪子罩在眼睛上从爪下小心翼翼的探头望过来,她们再次忍俊不禁——
为了折腾一个恰到好处的头型,最后折腾了整整三个时辰。
这些妆娘都是三生有幸才得到这个机会,拿出十二万分的热诚精心装扮林秋白。
她们早就听闻神君的结契对象是绯闻遍仙界的林秋白,内心自然十分好奇,直到来到观雪阁,见到团在软垫上雪白的一小团,登时目不转睛,当即被彻底俘获了。
小狐狸乍看上去尚未满月,不足巴掌大小,雪玉可爱皮毛似堆雪——谁能够拒绝这样的小狐狸呢!?
但她们可以施展的余地就变得小了很多,小狐狸并不需要描眉点脂,她们深憾空有一腔抱负无力施展,只能在毛发造型上动心思,三个时辰林秋白的大尾巴就换了不下于三十多种造型,何况小狐狸怕痒总是躲来躲去并不配合。
终于子时吉时将至,空濛旷远的钟磬杳杳响起。
光幕水漾般波动,翞袛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原本喧闹的观雪阁登时安静下来,妆娘们不敢动作,低头退至一旁,翞祗视线定在正打哈欠的林秋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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