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测温、控温,只能依靠工匠的直觉和经验。
徐胜经过点拨,恨不得立马开炉炼钢,尚且不知前方有无数失败等着自己。
徐胜独占一炉大家都看在眼里。
一开始众铁匠还不敢置喙,可日子长了,其余窑炉里不断产出新的农具,唯有徐胜那个炉子总是产出废品,大家心里不平衡了。
凭什么这个废物能独占一座窑炉?
拿着相同的钱,干着不同的事,众人咽不下这口气,不知怎么的就闹起来了。
起因是徐胜走路时神思不属,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是个经验成熟的铁匠师傅,在庆州城里不说数一数二,但也叫得上名头,选择应聘这份工作,不是为了糊口,只是为了能跟官府搭上关系。
说不定管事的见他铁炼得好,以后就能跟官府做生意了呢。
徐胜很诚恳地道了歉,那人却不依,揪起徐胜的衣领,轻蔑道:“你要是真想道歉,就别干这行了,咱铁匠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其余人围观过来,纷纷附和。
“是啊,徐胜,你成天出废铁,真不知道府衙大人为什么都不管!”
“大人们不心疼,咱们可心疼坏了!”
“徐胜,没这个本事就回家种地去吧!”
“徐胜……”
一声又一声的讥讽与谩骂钻入徐胜耳朵,他不禁捂住双耳。
这些天,他日夜殚精竭虑,就是为了找到一种平衡。
可他总是寻不到那个窍门,淬出来的钢刀不是太脆就是太软,不仅达不到殿下的要求,连铁匠铺里的学徒都比不上!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天赋,殿下都将新法子教给他了,他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徐胜的精神状态本就接近崩溃,被周围一激,气血上涌,直接晕了过去。
众铁匠全都愣住了,这人这么不禁事儿的吗?!
他们也不是坏人,见状连忙去叫大夫。
魏思如今是工匠管事,此事传到他耳中,他立刻赶往医馆。
为徐盛诊治的是陈玄参。
“陈大夫,徐工如何了?”
魏思得楼喻重用,不仅仅是他名册做得好,他还很通透。
他知道殿下看重徐胜。
殿下甚至还嘱托过他,不论徐胜耗费多少铁矿,都不必多管。
陈玄参道:“忧思过度,一时晕厥,不过并无大碍,让他歇上一歇也是好事。我给他开张安神的方子。”
“多谢陈大夫。”
魏思付了诊金,吩咐人看顾徐胜,立刻动身去求见楼喻。
得知徐胜被气晕,楼喻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
看来“灌钢法”将徐胜折磨得不轻啊。
他问:“大夫说他几时会醒?”
魏思道:“约莫一个时辰后。”
“行,一个时辰后我去看看他。”楼喻回道。
好好一个人差点被逼疯,他实在惭愧。
徐胜仿若置身烈火之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环顾四周,火舌如狂蛇乱舞,一点一点淬炼着他的身体。
体内的杂质慢慢被烤化,身体似乎变得更加轻盈纯粹。
忽然,一团熟悉的东西朝他逼近。
嗯,他该融合多少才能更加柔韧呢?
他仔细地揣摩着,小心地接收着,直到一个临界点,他果断停下。
他出了炉,闻到一股尿骚味,然后被冰冷的尿液溅了满身,又被一团滑腻柔软的物事浸润过。
他蜕变了。
变得坚硬而柔韧。
徐盛倏然睁开眼,眼底泛红,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看管他的人立刻惊叫:“醒了!他醒了!”
魏思得到消息,立刻遣人去禀告楼喻,自己亲自来看望徐胜。
谁知刚到门口,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疯跑出来,直奔窑炉入口。
魏思心中一凛,这是中邪了?
他连忙带人追过去。
“魏管事,要不要多叫几个人过来?”
魏思正要点头,却见徐胜动作熟练地将细碎的铁矿投入炉中,口中还念念有词。
看似疯癫,实则行事极有分寸。
他拦住杂役去路,拧着眉,“再等等。”
遂带人守在窑炉外。
不久后,楼喻行至窑炉魏思一五一十将事情告诉他。
楼喻不禁一喜:“这是有进展了?”
他立刻嘱咐魏思:“这几日派人送食送水进去,切莫惊扰到他。”
尚不知徐胜还要锻造多久,楼喻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反复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试图转移自己思绪:“魏思,之前交待你收集窑炉矿渣,如今有多少了?”
窑炉日日不停地打造铁农具,有不少废弃的矿渣,楼喻打算废物利用一下。
魏思:“已有千余斤。”
“阿思,你认为,既然这些铁矿能冶炼出坚硬的钢铁,那这些矿渣能不能也能炼出同样坚硬的物事?”
楼喻故意问。
魏思完全不懂,只道:“既然殿下有心,不妨试验一下?”
“好,就依你之言。此事我已琢磨很久,正好今日试一试。”
楼喻吩咐道,“你召几个有经验的窑工,另外开炉锻造新物。”
魏思也不多问,迅速寻来几位窑工。
窑工们一见楼喻,便觉贵气逼人,不敢直视,纷纷低首拜见。
楼喻早已习惯跪拜之礼,径直吩咐几人,备齐石灰岩、黏土、石膏和矿渣。
他要煅烧硅酸盐水泥熟料。
比起木制房子,水泥建筑更加速成。以后工厂、员工宿舍、住宅等等,他都会用水泥建造。
窑工们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碍于他尊贵的身份,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砸碎石灰岩,在楼喻的吩咐下,将之烧成生石灰。
等待过程中,楼喻又让人用双层木栅栏在空地上围成一个紧密的“回”字形。木栅栏全都固定在地上,约莫一人多高。
冯二笔一直跟在他身边,实在不解:“殿下,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楼喻卖个关子:“很快就知道了。”
经过窑工的不断尝试,楼喻需要的水泥终于烧制出来。
在水碓的不断碾磨下,水泥熟料变成浅灰色的细密粉末。
楼喻着人加入适量的水和砂石进行均匀搅拌,逐渐变成胶凝状。
他将胶凝状水泥倒入“回”字夹心处,拍拍手上的灰,笑道:“等明天再看看。”
众人心中存疑,只能盼着明天早点到来。
楼喻暗暗表扬自己动手能力还不错,一脸笑容地回了府城。
翌日一早,楼喻召来霍延、李树、杨广怀,领数十府兵,前往工地。
霍延和李树平素以训练府兵为任,几乎很少出营。
突然被楼喻拉过来随行,皆有些不解。
李树脑洞比较大:“殿下,莫非那群匠人闹事需要镇压?”
“并非如此,”楼喻耐心解释,“今日带你们去,是想试验一下昨日的成果。”
杨广怀难得有兴致:“听说殿下昨日烧出了稀罕物,我正想去瞧瞧。”
“难道是无色琉璃珠?”李树惊讶问。
前段时间,由于楼喻入戏太深,又是随身携带,又是张贴告示,搞得全城都知道他对琉璃珠爱不释手,甚至到了要亲自煅烧出来的地步。
后来似乎寻到了制造法子,撤去了告示。
李树有此联想,倒也合情合理。
楼喻摇首笑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霍延不由看他一眼。
他心知楼喻素有巧思,见他眉眼俱生喜色,便知一定是非凡之物。
他期待楼喻口中的成果。
一行人来到“回”字木栅栏前。
魏思已在此等候,还有一群求知若渴的窑工。
众人见礼后,楼喻吩咐人劈开木头,露出里面的水泥墙壁。
虽然比起现代工艺显得粗糙,可楼喻已经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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