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可怜为师死得早(33)
几个弟子很本分的守在走廊里,直到楚知是的那间房门关上,才终于换了个放松点的站姿。其中一个看见谢知微还在那站着,便道:“一看老哥就不是修真的人。”
谢知微压制了灵力,一般人看不出来,可被这小弟子一下盖章定论,他还是有点意外:“何以见得?”
这弟子很得意:“就算只是摸了修真界的边的,也不会不知道,刚刚那是我家师尊,玉京道宗的乾阳城主楚知是,居然会怕蚊子?”
谢知微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受教了。”
东头那半拉走廊被道宗包下,蜡烛点的通明。谢知微心疼不已,原主在道宗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穿,这帮败家玩意儿。
他有些不解:“禅宗只毁了大雄宝殿,其他房舍却好好的,为何楚真人不去那里住,倒来这镇上沾染世俗?”
那弟子撇撇嘴,带着不屑道:“有什么办法,我家师尊不想看见的人已经率先住进去了。”
其他几个弟子虽然没说话,可表情也差不离。
乾阳城人多势众,从不曾向谁低过头。往常要是楚知是看不惯谁,不管先来后到,腾地方搬出去的人肯定是对方……
谢知微不由问道:“这个他不想看见的,是何方神圣?”
“神圣?哼,不过是当时被道宗收留的一个白眼狼罢了。”
谢知微一愣:“穆涸?”
那弟子也不怕被人听见,说得还挺大声:“可不是?二师伯对他那么好,可他呢,一路飞黄腾达,四年间从不曾来二师伯坟上看一眼。”
旁边另一个跟着道:“这些年他还好不常在外面露脸,如果遇到咱们师尊,早把他打破相了。”
“也说不定他就是怕遇到咱们师尊,才不敢出来呢。”
“师兄,你这句说的太好了。”
几个弟子交头接耳,旁若无人,就差搬个小板凳嗑瓜子了。
风气如此,楚知是也不管管,明显是在纵容。
谢知微叹了口气,关门进屋。
他死这一回,非但没有改善奶酪和男主的关系,反而更僵了。
头大,为毛原本男主的后宫和跟班,要么路人要么反目,就剩下个尹无双还能抢救一下。
不行,这么不讨喜的人设怎么能和女主比?
还是要重点抢救梦梦。
谢知微暗暗打了个哈欠,缩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渡生大难不死,如今成了禅宗的老大,此时被各方人士花团锦簇的围着,俨然全场最热门的所在。
仪式即将开始,人们才陆续回到座位上,渡生好容易松口气。
一副写满字迹的纸张,被几个僧人极为精细的挂在这座大殿的正面墙壁上。
谢知微眯缝着眼看了一下,觉得很熟悉。
恰好澹台梦端茶上来,便问渡生:“师父,谢真人手抄的《金刚经》虽然十分珍贵,但毕竟只有上半部,为何师父要挂出来?”
渡生眨了眨干涩的眼皮,接过茶水,“为师自有道理。”
谢知微心道,这老和尚故弄玄虚,别是要拿哥的字来拍卖吧。
渡生喝了一口浓茶,对一旁晾了半天的楚知是怀着歉意道:“楚城主,招待不周。”
“这话就见外了。禅宗遭此横祸,大师连日操劳,楚某还怕给你添乱。”
“哪里哪里。”渡生微微叹息:“当初道宗之祸落在禅宗这里,来日又不知会祸害何处。可惜谢真人已经驾鹤西去,魔宗一时竟无人惩治。”
楚知是面色骤然凝重:“假以时日,楚某必定代师兄铲除。”
似乎从某个地方传来一声轻笑。
楚知是手一顿,茶盏放在桌案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大殿门前。
一个白衣人出现在那里,身后跟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还有一群看起来就身手不凡的随从。
渡生在澹台梦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双手合十:“世子好。”
谢知微一个激灵坐起来,精神抖擞,鼓了一晚上的勇气差点崩盘。
他往人堆里挪了挪,又把蒙脸布往上几乎扯到眼皮上,这才鬼鬼祟祟的拿正眼去看。
然后他就有点挪不开眼睛了。
穆涸真的长大了。
他比四年前高了一大截,五官也完全长开。整个人忧郁,俊美,气质出尘,已经与原著描述的最终形态重合。他还没有出声,只是半垂着眼睑站在那里,就仿佛把整座大殿的人衬成了一群浊物。
对于这张与死对头何峥一模一样的脸,本该深恶痛绝。可今非昔比,毕竟当年朝夕相处,又真真假假的当了一阵子奶爸,乍见孩子长这么大,此时谢知微也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所有人看穆涸不外乎对他身份和样貌的嫉妒或者欣赏,但只有他谢知微清楚,藏在男主这副天山白莲般皮囊下的,已经是一颗黑到透彻的心。
总归是回不去了。
“渡生大师,久违了。”穆涸回了一礼,仪态恰到好处。
一旁有个宗派的小姑娘总算从石化状态脱离出来,小声道:“我的天……得亏他做了这个举动,否则还以为他是画上走下来的。”
谢知微不禁为对方的审美能力点个赞。
再看澹台梦,他顿时一头黑线,这姑娘居然给落座的渡生垂肩顺气,全神贯注堪称敬业,看都不去看一眼。
尹无双仰起头,对穆涸道:“穆涸哥哥,我们去那里坐着吧?”
“我还有事,你们先带郡主过去。”
“是,世子。”
大殿门前空了,穆涸逆光站在原地,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他抬眼看向一个地方,脸上表情还没怎么变,一只手就先在袖下猛然攥紧。
谢知微顺着往那看,发现他盯的正是悬在墙上那半副《金刚经》。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穆涸走了过去,径自拿起预备在仪式上题字的笔,沾了墨,在纸上挥洒起来。
这个举动有点莫名,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直到楚知是面色不善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那个俯身奋笔疾书的背影说了三个字:“装可怜。”
尹无双不乐意了,也站起来:“喂,你说谁装可怜!”
她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些童音,在整个大殿里显得十分嘹亮。
楚知是扬眉一瞧,是个小姑娘,不由笑了:“需要一个小丫头帮忙说话,不是装的,看来是真可怜。”
尹无双瞪圆了眼,指着他大声道:“你……本郡主就帮穆涸哥哥,像你这种没人要的老道士,老头子,谁也不稀罕!”
楚知是本来都已经重新坐下,闻言眉毛挑的更高了。
四周起了一阵忍俊不禁的低笑声。
谢知微也憋的很辛苦。
虽说在修真界年龄都是浮云,但楚知是多少也有近百岁了。尽管驻颜有术,可被尹无双这样的黄毛丫头这么指责,多少有点滑稽。
楚知是低头风轻云淡的喝茶,没再丢分的回嘴。可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是暴露了,他比较在意。
奶酪老弟,太要面子你会很辛苦,毕竟对方是男主……
谢知微暗暗摇头,再去看穆涸,忽然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细节。
穆涸居然是左手拿笔,写得还超溜。
他记得……原著似乎没有特别交代男主是不是左撇子?
仪式开始了,穆涸也没有要停笔的意思,依然写得很认真很专注,就好像置身在一个空无一人的书房里。
不过他要是真的喜欢写,也没必要迁就区区一个仪式。
以他现在的实力而言,已经没有可以顾忌的东西。
旁边的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中间还是有人好奇的瞄他一两眼,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过去看他究竟写了些啥。
谢知微作壁上观,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男主雄起了,而他隐姓埋名的在旁边助攻,一方面维持存在感,一方面还能曲线救国的抢戏。
仪式进入尾声,穆涸也终于停了笔。
尹无双这才走过去,一边看写满了字的纸张一边问:“穆涸哥哥,你站着写了这么大半天,不累么……诶?”
这声“诶”,让谢知微瞬间来了好奇,他很想知道穆涸到底写什么这么专注。
渡生在澹台梦的搀扶下走过来,点头道:“阿弥陀佛,世子有心了。”
谢知微心里一只猫爪挠起来。
几个僧人跑过来,把穆涸写好的这张小心翼翼的挂起来,位置正是那上部《金刚经》的旁边,字迹在照进来的日光下无比清晰。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楚知是,包括渡生,更包括谢知微。
纸上赫然抄着《金刚经》没写完的下半部,一笔一划,极尽风骨。
当然,仅凭这些并不足以震住众人。
而是因为,这下半部的笔迹和谢知微手书那上半部的笔迹,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下次更新在后天晚上,事先说一下,省的你们急啦哈哈哈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冲突
谢知微慢慢坐直了身子。
男主这……几个意思?
他知道这几年男主十分努力,原著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详细描写了他忍辱负重,辛苦经营,将朝廷所有能用之人尽数收揽。还有三分之一写的是四年后重入修真界,终于用了一年的时间打下另一片江山。
但草蟒英雄这货不靠谱,他睡了四年,生生错过了男主那段很重要的时光。
男主努力没有错,但他为什么在这微不足道的书法上也下足了功夫?把字练好已经不容易了,还能硬拗出另一个人的笔迹……不明白,真是不明白。
得浪费多少时间啊这熊孩子,有那个时间出来找两个妹子不行么?
要知道原著剩下的三分之一全是不可说内容!要是男主守身如玉,全文得缩水多少,草蟒英雄都能哭瞎。
仪式结束的炮仗一阵噼里啪啦的响,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待炮仗声过后,众人完全反应过来,面露惊叹之色。
这些各异的目光穆涸已经习以为常,他微微扬起下颔往台上看,目光如箭,投射在楚知是身上。
楚知是一拍桌案,冷着脸站起来:“你小子又装可怜又卖弄,演的哪一出?”
谢知微心道,不明白奶酪说的这个装可怜是什么意思,不过卖弄的确是有,男主套路怎么变得这么深?
穆涸淡淡道:“师尊的真传给了我,师尊的青萍剑也给了我,他的遗愿,天下仅有我一人知晓。你有什么立场,说出方才那句话?”
合着男主这是借着写字给自己脸上贴金。
言下之意,难道不是:劳资连谢知微的字都练得这么溜,那劳资的修为有多牛掰,你们还用怀疑么?
楚知是怒极反笑:“我没有立场除掉赤炎,那你呢?你又有什么立场和我说话?难不成要二师兄活过来亲口把你逐出师门,才肯罢休?”
穆涸轻道:“师尊不会。”
他在说这四个字的时候,眉目柔和,嘴边似有笑意,就好像他所言的那个人正坚定的看着他一般。
谢知微听见身边那个小姑娘小声的赞叹:“哇,他好温柔好好看。”
没错……是挺温柔的,如果男主要知道自己没死让他白伤心一场,肯定会更温柔的……杀了他。
楚知是一步一步走下看台:“那你倒是说说,二师兄的遗愿是什么,难不成就是让你缩头缩尾的躲起来?年年忌日杳无音信?”
穆涸微微一笑:“小师叔不用急,我自会带着大礼回去看师尊。”
楚知是脚步一顿,继而三两步走完剩下的台阶,一边斥道:“谁允许你这么叫了,你小子别得意,我不会让你踏进道宗大门一步。”
他两个旁若无人的在这里对峙起来,尹无双想上前去拉穆涸,可她从没见过穆涸这么冷傲的姿态,尽管他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但气势已经让她感到陌生。
她竟然有点害怕。
澹台梦小声对渡生道:“师父,这个世子和楚真人是有什么恩怨么?”
谢知微也摸不着头脑,男主今天本来表现的无懈可击,这突然激动个什么劲儿,怎么和楚知是不分场合的杠上了?
奶酪也是!师叔怎么当的?一口一个逐出师门,穆涸可是他唯一的弟子好么,当他是死的?
……好吧,的确是死的。
渡生拨着佛珠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然后他向前一步,劝解道,“世子这些年深居王府,九州王怜他年幼加以约束,才会出入不便。如今到了弱冠之年,他自然可以常回去看谢真人了。楚城主忧心谢真人会思念世子,才有所误会。大家都是一片好意,莫要伤了和气。”
楚知是眉梢一挑,好笑道:“我忧心?”
穆涸忽而叹了口气,些许忧伤的情绪如同薄雾般蒙上了他的双眼,“多谢大师,我相信小师叔是忧心才……可我何尝不是日日夜夜思念师尊?昔日教诲虽仅有数月,但如同再造,小师叔既然恨我先前不回造极城看师尊,如今又为何拦着?罢了,我不想争执,师尊他会……不开心的。”
谢知微默默擦了一把汗,还好还好,没有不开心,只是懵逼了而已。
不得不说,男主还真是把白莲花这人设发挥的淋漓尽致,要不是看过原著知道男主的黑化本质,他都差点被感动。
你看这眼圈红的,你看这小嘴抿的,你看把周围那几个妹子心疼的。
你看把奶酪气的,拳头捏得发颤,看样子都快打人了。
哪来这么大气性,也是服了……
尹无双最见不得穆涸难过的样子,正待上前安慰两句,经过渡生跟前时,不小心和澹台梦碰了个正着。
二女四目相对,从漠然,到迷茫再到疑惑,最后幡然醒转。
尹无双顿时一跺脚,指着澹台梦叫嚷起来:“好啊,原来是你!可算被我逮住了,穆涸哥哥,那天就是他们抢糖人不给我!”她一把拽住澹台梦的袖子,“那个蒙面的丑八怪呢,是不是也在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深感意外。女人的戏永远比男人的好看,几乎所有人都撇下穆涸与楚知是,齐刷刷看向这里。
谢知微头疼:这丫头果然不招人待见,现在重头戏不在我身上啊喂,能不能把镜头放男主身上?这不跑题么,搁剧本里,要是演员这么蹦跶导演早把你踢了我告诉你!
渡生奇道:“梦儿,怎么回事?什么丑八怪?”
澹台梦小声和他解释:“禀师父,她说的是恩公。”
渡生事先听澹台梦说过此事,于是点头道了声“善哉”,挡在澹台梦前面,“小郡主找的那位是我禅宗的恩人,他因病毁容,原本也并不是这样。况人的美丑在于内心,不可以外貌评断……”
尹无双抢白道:“就是丑嘛,而且他自己肯定也觉得丑,否则怎会蒙着脸不让人看?”
楚知是揉起耳朵,讥讽道:“果然你们这帮人走哪都不消停。”
穆涸面色无波,“无双,先前的误会渡生大师都已和我解释了,不要追究了可好?”
尹无双撅了下嘴,嘟囔道:“不追究也行,但至少得站出来给我赔不是!跟个乌龟似的躲起来像什么嘛”
她一面说,一面用两只眼睛飞快的在人群中搜寻,忽然指着一个即将溜出大殿的人影:“就是你,站住!来人,快拦住他!”
左右随从闻言立即扑了过去,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兵刃。
谢知微听见动静,心里咯噔一声。打吧,会露馅。不打,被抓住也有可能露陷。
“不得无礼!”眼见这些人对禅宗的贵客刀兵相见,澹台梦目光一凛,一个闪身到大殿门口,持剑挡在谢知微身前。
谢知微感动的不行,不愧是女主,勇敢果决还懂事。
在禅宗圣地,几个随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向自家主子看去。
尹无双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一起打!”
随从们得了令,也不再迟疑,顿时冲了上去。澹台梦持剑相迎,双方你来我往斗成一团。谢知微一开始还犹豫要不要帮一把,后来发现女主虽然武功不如原著的境界,但对付这几个小病小将的游刃有余。
大殿上,穆涸微微一叹,对渡生歉意道:“无双她如此任性,给大师添麻烦了。”
渡生道:“无妨,梦儿与他们切磋切磋,也不是坏事。”
穆涸颔首,接过小沙弥端来的茶盏,正准备坐下。
可渡生的话恰好被尹无双听见,她顿时不乐意了:“切磋?不行,穆涸哥哥,你也上去帮忙嘛。我就要一句道歉,那么难么?”
穆涸看向她:“我?”
“对啊,穆涸哥哥的青萍剑那么厉害,拿出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你一只手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穆涸本想拒绝,却听楚知是在旁边呵呵一声:“那么厉害?怕不是借的二师兄的名声吧。”
穆涸也笑了一下:“看来小师叔对弟子寄予厚望。”
谢知微眼皮一跳,撒丫子就跑。
尹无双见状忙道:“穆涸哥哥,他跑了!”
谢知微又不敢乱用灵力,只好迈开两条腿死命往山前飞奔,心道尹无双你行啊,活该原著里男主疼女主不疼你!
穆涸半垂着眼帘,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只用眼角余光往尹无双指的方向瞥了一下。
一个人迎着白日光辉迅速远去,宽大的衣袍里流风涌动,身影和夹道的修竹一般纤长。
穆涸神色一滞,手中茶水溅出些许。紧接着,他就从所有人眼前凭空消失。
谢知微才刚跑到距离不远的大雄宝殿废墟处,就不得不停下。
先前的养金莲的池子由于提水灭火,已经半干,里面垂着奄奄一息的残枝败叶。可气的是,渡生想趁机扩建一下,把整个前山连同金莲池一起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