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可怜为师死得早(16)
难怪刚才溟空会那么痛苦,因为不仅仅是男主千人千目的精神力,更可怕的是,男主还侵入了他的心魂,借此来读取他的记忆。
而具体实施的方法,就是将神识凝成针尖大小,足有千百个,硬生生从对方的神识里挤进去。
那种感觉虽然谢知微没有体会过,但他觉得,绝对像活剥了皮在砧板上滚一遍,阿不,百八十遍。
甚至比那个还痛苦。
穆涸侵入溟空心魂后,又借着他自身的灵力,形成了属于他自己独有的记忆幻象。
虽然只是幻象,却又十分真实,让三丈之内的所有人都身临其境。
这也是谢知微此时能看到溟空记忆的原因。
溟空那时候还真叫一个惨,一个市井小民都能把他欺负得跟狗似的。以谢知微的观察,溟空不是什么豁达的人,忍到这份儿上也不容易。
眼见着那人把溟空手里的破碗一脚踢飞,撞在墙上摔成八瓣儿,溟空依然低着头,但袖子底下的两只手,却已经攥得打颤。
旁边响起一声叫停:“住手。”
语气虽然冷淡,音色却很清冽,在吵嚷的人群里听起来,像是吹进了空谷的凉风。
这兄弟声音不错,要是形象再稍微好点,演话剧妥妥的。
谢知微不看则已,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此人穿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衫,手里合着一把折扇。虽然面无表情,可眼神清澈,仿佛会说话。
“他娘的,你谁呀!”那个人骂骂咧咧。
青衫者回了两个字:“沈幽。”
啧啧,怪不得溟空对他念念不忘。把一身普通的青衫穿得玉树临风,站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连挎着菜篮子路过的大娘都一步三回头的看。
这种自带偶像光环外加柔光特效的高冷形象,绝对是天生的装逼模范。
谢知微尚且如此赞誉,溟空早就看呆了,本来攥紧的拳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展平了。
这里远离玄云山,闹事的那个人显然没听过沈幽的名字,直通通的瞪过去,“管你沈什么的,走开,当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刚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继而捂住嘴蹲在地上。
谢知微看的很清楚,那是沈幽手里的扇子飞了出去,扇骨刚好敲在这人的腮帮子上。
那人痛呼着,吐了一口血水,里面还有两颗白色的牙齿。
“我的牙……”他颤巍巍的伸手就去捡,可沈幽手指一动,折扇将旁边的沙土扇起来盖在上面,这人只好扒开沙土,才算找到了这两颗牙。
旁边的人爆出一阵笑声:“哈哈哈,这才叫满地找牙。”
沈幽脸上闪过一抹狡黠,虽然还是没什么大的表情,但比起谢知微后来见到的行尸走肉,已经灵气百倍了。
而后,沈幽站到了溟空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溟空仍在盯着他看,像是在梦游,样子傻里傻气。
直到一只白净的手,拈着同样白净的一锭银子,放到了他面前:“拿去买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久等~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落拓
溟空才回过神,受宠若惊的伸手接,岂料他指尖刚碰到银子,沈幽就撒开了手。
银子没被抓牢,滚落在溟空的怀里,他的手还尴尬的停在半空。
谢知微相信沈幽不是瞧不起人——这是每个爱干净的人,都会有的本能反应。
溟空脸都脏的没个人样了,更不用说他手上的污垢一碰都能掉渣。
溟空从怀中捡起银子,低低的说了声:“多谢。”
这点钱虽然只是沈幽钱袋里的一点毛毛雨,但对于溟空来说,却能作为很长时日的伙食费。
这两个人,原本属于两个世界。
至少在当时来说,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他们居然会有站在一起的时候。
沈幽略一点头,转身要走。
身后被打落牙齿的人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捂着嘴站起来,嚷道:“你站住,敢不敢报上来路,回头老子带人抄你家!”
沈幽没有回头,只顿住脚步,却不是因为那人的叫嚣。
他对着板着脸大踏步走过来的黑衣人,张嘴叫了声:“师兄。”
谢知微打眼一瞧,哟呵,聂霆这货年轻时候也是人模狗样,身高一米九,气场五米六,怪不得溟空那么忌惮他。
沈幽脸上依然冷淡,但往聂霆身前一站,自觉收敛存在感,活脱脱成了个背景板。
聂霆扫了沈幽一眼,“一出来就给我惹是生非。”
沈幽垂下眼睑,不作解释。
两个人相处已久,聂霆对沈幽这种闷葫芦的性格比谁都了解,语气虽然严厉,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再往前迈一步,整张脸却是实实在在的冷了:“哪个说要抄家的?”
他身材高大,当掌门又有些年头,通身透着四个字:威武霸气。
这一声问出来之后,现场的哗然的人声渐渐低了下去。
那人明显也是被震慑到了,一双眼瞪得溜圆,半晌,才捂着嘴回答:“是我,怎么!”
来人比他高了一头,他这句话简直用尽了浑身的勇气。
聂霆抬起眼皮看看他,随即又耷拉下去:“玄云山,尽管来抄。”
这一年玄云剑派风头强劲,几可与玉京道宗比肩。
就连角落里还是叫花子的溟空,闻言都喃喃的说了一声:“玄云山……”在惊愕之后,眼中流出了浓浓的渴慕与自卑。
谢知微知道,他渴慕的有一天也能像聂霆那样和沈幽站在一起,甚至成为他们那个世界的人。
理想越丰满,就会衬的现实越骨感,叫他又如何不自卑?
巅峰时期的聂霆气质相当出众,又说了这么一句话,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揣测。
有人细细看了他的脸,惊叫出声:“原来是玄云剑派的聂掌门!”
立刻有人也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么眼熟,我有个亲戚的街坊的儿子在玄云剑派修习,曾经跟着见了一回。”
“不错不错,放眼天下,谁能比聂掌门更适合穿黑衣。”
那人被嘴里的血水呛得狂咳起来,带血的唾沫顺脖子淌,等意识到自己惹的什么身份的人后,顿时瘫在地上,“玄……玄云剑派……”
沈幽静静的站在那里,嘴角往上微不可查的扬了些许。
无数声交叠的惊叹中,聂霆淡淡的“嗯”了一声,看向沈幽:“还不走。”说着,也不等沈幽回应,转身迈步就走。
沈幽收敛起神色,迅速跟上。
两个与市井格格不入的身影很快消失,看热闹的人群也四下散去。
溟空仍旧盯着沈幽和聂霆离去的方向,很长时间,才低头摸了摸腰间装银两的位置,再抬头发一会呆。最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沿着墙角往一个小道里去了。
这是两座房舍的夹缝,往里走十几步,恰好两边的屋檐交叠,得以给下方狭长的地皮挡太阳遮雨水。
溟空还不时往后,揣着钱,他怕被人尾随。
一个身影扑了上来:“老大!你没事吧!”
不止溟空,就连上帝视角的谢知微都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另一个叫花子。听声音有些稚嫩,十几岁的样子。
溟空一把推开他,有些轻松的道:“没事。”
小叫花子吐了吐舌头:“老大,刚才吓死我了,差点出去和那个王八羔子拼了。”
溟空看他一眼,嗤笑道:“鬼才信,你出去只有被打的份。”
小叫花子往他身上看,讨好的说:“老大,咱们是不是发达了?”说罢,他肚子就被饥饿带出了一声怪叫。
溟空没有吭声,慢慢从腰间摸出了那枚银子。
小叫花子的目光立刻钉在上面了。
溟空紧紧捏了一把银子,抬头对他道:“阿二,这东西对我很重要。被刚才那个玄云山的仙人亲手放在手中,换成是谁,都会舍不得花。”
这个被唤作阿二的小叫花子咽了口吐沫,艰难的点点头:“那……那就不花,再……再出去讨。”
烈日当空,两个人身上充斥着酸臭味,溟空看见手里的银子沾有些泥土,就拿手去擦,可他手是脏的,污点被他一抹更显眼了。
溟空忽然笑了一声,敲了下阿二的脑袋:“可我谁也不是,总不能把钱烂在手里,把自己给饿死吧。你等着,我这就去买吃的。”
阿二不明白:“老大,你不是说这对你很重要么,你不打算留着?”
溟空已经沿着小道往外走了,闻言很随意的说了一声:“不了,留得住银子,留不住别的东西。”
阿二更糊涂了,盯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老大……还想留什么呀……”
谢知微站在原地不动,场景随着溟空的脚步而变换。
日光浮动中,他想起了从溟空口中讲出的那个版本。
没有欺凌,没有聂霆,没有恶臭味,甚至不是这样一个炎暑气候。
有的,只是在雪地里,一个乞讨者与过路人纯粹的相遇。
若那个画面是真的,肯定是带着诗意的美。
但真正的回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溟空身上,大概没有什么是真的了。
谢知微不知道该对此人说什么好。
尽管溟空拿了足足十两银子,可他还是很抠门的只买了几个馒头,然后一拐弯进了旁边的成衣店里。在店家鄙夷的目光中,选了一件最便宜的衣服。
由于便宜,这衣服做工粗糙,颜色也是最不鲜亮的灰色。尽管如此,他还是仔细的搓了搓手,直到手上不那么脏了,才把衣服叠起来,藏到了树下的草丛里。
这大概已经是溟空这辈子穿的最贵的衣服了。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当年的他而言。
而阿二对于那馒头同样很满足,两个人坐在那里一顿狼吞虎咽,比吃肉还香。
阿二嘴里大嚼着,含混不清的道:“白馍馍真好吃,老大,要是咱们能吃一辈子就好了。”
“吃一辈子……”溟空咀嚼的动作停了停,然后用力咽下去,低头继续咬馒头。
谢知微看得无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场景很快就变了。
这个幻象是男主催动的,全由男主控制。聂霆,穆涸和他就像处在三个独立的包间里,联机看同一场电影。看来穆涸也觉得没意思,往后快进了。
夜间,溟空从稻草堆里坐起来,旁边的阿二呼呼大睡,而他的眼神清明的很,不带半点睡意。
他就这样坐了一会,抬头看看,天上挂着一勾上弦月,被周围的繁星压得黯淡无光。
他从腰间摸出什么来,小心的放在阿二手边。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动静很小,直到走出小道,阿二都丝毫没有察觉。
他来到树下扒出了白天买的衣服,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把衣服抱在怀里,趁着星光,头也不回的出了城。
画面又是一转,溟空依然蓬头垢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眼前的大山,眼中有欣喜流露。
谢知微一看,这不就是玄云山么,这哥们真有毅力。
靠着一路乞讨摸到了玄云剑派,就是寻仇都没他这么能坚持。
溟空四下观望,循着水声找到了一处山涧,他看了一眼里面映出的肮脏影子,然后开始脱衣服。
谢知微不用想也知道,他先前买来的新衣服终于派上了用场,
穆涸明显是看的不耐烦了,紧接着又往后拉剧情。
已经到了玄云剑派招收弟子的画面。溟空站在人堆里,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灰衣服,头发拿麻绳绑起来,整个人看着总算干净了。虽和后来当长老的风采没法比,但已经和他当乞丐的样子判若两人。
目下无尘的沈幽本就不记得他,自然更认不出来。他此时就站在聂霆的身后,对着台下前来拜师的众人,脸上毫无波动,显出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溟空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还算上得了台面的身份。
说是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仰慕玄云剑派已久,才变卖最后一点家财跑来拜师。
溟空很克制,尽管日思夜想的恩人就在不远处,可他硬是一眼都没看。
谢知微觉得这种人才最可怕。
当初装孙子,就是为了日后当爷爷。忍着不去看沈幽,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完全占有。
后来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两点。
溟空编造的出身普通,好在拼尽力气维持了一个还算忠厚的形象,而且模样本来也不差,总算是被一个长老收下。
这个长老资历和修为都不高,管的也是整个剑派的杂事,以致于弟子们东奔西跑的给剑派干活。
别人抱怨,可对溟空来说,这无疑是好事。
因为他能借着干活的名目,自由来往于各处。
自然也包括沈幽的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急转直下,向着正剧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收藏狂掉,看来大家很不喜欢回忆杀,但我已经杀了,就杀到底吧嘤嘤嘤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暴露
穆涸这回应该是将时间轴往后面拉了很久。
眼前景象疾速变幻,再定格时溟空得偿所愿,离沈幽近了。
溟空正在拿着小刀削手里的一根树枝,神情看上去很专注。沈幽远远的站在一旁的树底下,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眉心蹙着,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谢知微瞧了一眼,他手里拿着两截断掉的竹管,拼起来应该是根笛子。
溟空削了一会儿,抬头去瞄沈幽,忽然“哎唷”了一声。
沈幽闻声回头:“怎么了?”
溟空忙背过身去,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沈幽皱了皱眉,继续对着不远处的一丛兰草发呆。
溟空手上动作加快,没多久,他嘴角就浮起一点笑意,抬头叫沈幽:“沈师兄,做好了,你看。”
沈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半空里就传来一个声音:“兰修,让我好找。”语气很拽,又不得不放软了说,听起来冷硬别扭。
一听就是聂霆。
溟空脸色一顿,从石凳上了站起来。
沈幽攥紧手中的断笛,没有应声,更没有抬头看。
聂霆落了地,看见沈幽这样,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旁边溟空拜道:“参见掌门。”
聂霆才发现旁边还有人,瞬间端出架子,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我有话和你沈师兄讲,回避吧。”
溟空应了一声,没有立刻离开。他用一只手拿起削好的树枝,上前一步,想去给沈幽。却见聂霆又清了清嗓子,也拿着一个物件送到沈幽面前。
那是一根碧翠的玉笛,成色很新。
溟空愣住了,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根树枝被精心削了皮,凿出笛子形状和音孔。
但树枝就是树枝,怎么比得上玉石?
沈幽脸上总算没那么难看,却没有接笛子,只抬眼看聂霆。
谢知微算看出来了,这对师兄弟一个别扭,一个傲娇。沈幽那般目中无人的一个人,到了更目中无人的聂霆这里,落下风不说,还得乖乖听他的话。
比如此时,若聂霆不开口,怕是沈幽不敢接笛子。
聂霆道:“拿着。”
沈幽这才接了过来,然后看看另一个手里有些年头的断笛,眼中流出几分不舍。
“我不该发火砍断你笛子。”聂霆不是什么温柔的人,没说几句就开始习惯性的训话,“可你玩物丧志,我不能不管。”
谢知微无语,聂霆这货情商低还是智商低,这哪里是道歉的态度啊喂。再说,小年轻吹吹笛子写写字,多陶冶情趣。要是跑到哥原来在的世界,看见小学生一水儿打荣耀的,还不气死你。
沈幽痛失笛子,本来心情就差,更别说他不认可聂霆的话。但他抿了抿嘴,最终只说了一句:“是。”
溟空暗暗瞪了聂霆一眼,就去安慰沈幽:“沈师兄别生气,我……”
聂霆脸色一沉,对着溟空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瞬间,溟空被他的气场压的喘不过气,他下意识的看向沈幽。
沈幽看他一眼,也发了话:“你去吧。”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过,对于沈幽而言,现在的溟空也就是稍微脸熟而已,路上遇见都不一定认出来。
他和聂霆方才还僵持着,这么快就一致对外。
溟空被这两个神态漠然的人拒之千里,看得谢知微都替他尴尬。
可想而知溟空心里有多窝火,他低着头快步走出花圃。两只手握着那根树枝,捏得手背直冒青筋,血液顺着树枝往下滴。
谢知微有些惊讶,略一回思,才明白这是刚才削笛子时抬头看沈幽不小心割了手。所以沈幽问他时,他才会背过身不让看。
溟空肩膀不停的抖,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阴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努力忍着才没有回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已经平静无波。
他将笛子藏在袖子里,挺起脊梁走下山路。一路上有来往的弟子,他还微笑打招呼,俨然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场景继续变化,眼前色彩缭乱的让人眼晕。
谢知微一面感叹溟空足够拿小金人的演技,一面揉了揉太阳穴。
沈幽虽然话不多,但看得出来,他对聂霆足够敬重。可聂霆那货神经大条,说话做事得罪人的频率太高。只是他和穆涸看在聂霆是个死鬼的份上不计较,沈幽对他足够了解自然也不会计较。
前提是,不被有心人挑拨。
那肯定不可能。
画面定在一片雪地里,一个浑身褴褛的人抱着溟空的腿,嘴里在说着什么。
而溟空张口结舌,有些慌乱,眼神中满是躲闪。
那个人死抓着他不放,红着眼叫他:“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呢,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就是我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