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99)
“公子——”楚玉带着哭腔道,“殿下不让您出去。”
许长安忍到此时,耐心已然告罄,他猛地抬手在楚玉后颈处一敲。
将软软倒下来的楚玉安置在椅子内,许长安自眉间抽出花剑,急步上了甲板。
下一刻,见到甲板情景的许长安,险些当场心神俱灭。
“不!不不!”
变回原形的如意,已经吃到不能再吃了,他看见跳下来的敌人举剑砍向了浑身血淋淋的许道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奋力往上一弹。
“呲噗。”
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声音响起。
许道宣将最后一根刺对穿了敌人的脖颈,搂着怀里无声无息的如意痛哭失声。而不远处的薛云深,用最后一片花瓣,结果了将箭矢射穿薄暮胸膛的敌人。
“王……王爷,我没事,小心,小心您背后……”
薄暮断断续续的话说完,来自背后的箭矢却没有到来。
许长安举剑拦住了那支火箭。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出来!”薛云深腹部扎着支深深没入他体内的箭矢,怒斥许长安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我不出来,等着给你们收尸吗?”许长安侧身拦下又一支射来的箭矢。
“我说了我可以解决他们,你——”
薛云深的话让一阵鼓掌声打断了,年轻将军站在楼船上,用一种颇为欣慰的口吻道:“两位伉俪情深啊,也罢,那今日下官就好人做到底,送二位一齐上路。”
有那么一瞬间,许长安仿佛听到了拉弓上弦的声音。他环顾一眼四周,发现到处都是尸体,都是舔着火舌的箭矢,都是敌人。
薛云深来不及说话,他猛地揽住许长安,将许长安往甲板下方一推。
紧接着箭矢破空声响起,许长安明显感觉到薛云深整个人震了震。
“别出来,乖。”薛云深匆匆说完,随手从地上捡了知长刀,回手斩断了射向许道宣的箭矢。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变刺猬吗?”薛云深怒骂道。
许长安看着薛云深来回奔波,顾此失彼的背影,看着他背上明晃晃的箭矢,忽然闭上了眼睛。
“气走灵台,通百穴……”许长安回忆当初小银龙点穴的顺序,一处不落地照做。
若隐若现的气流在许长安体内窜动着,等气流重归一处,他倏地睁开了眼睛,厉声喝道:“借我万剑归宗,斩诸天妖魔,杀!”
然而静悄悄的,没有小银龙的帮助,他手中的花剑依旧是一柄完整的长剑,没有丝毫变化。
他使不出万剑归宗。
而就在耽搁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里,薛云深与许道宣身上的箭矢,又多了两支。
许长安勉力将眼角的温热压下,他再次闭上眼睛。
“借我万剑归宗,斩诸天妖魔,杀!”
“借我万剑归宗,斩诸天妖魔,杀!”
“借我万剑归宗,斩诸天妖魔,杀!”
……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在最后一次的时候,许长安忽然福至心灵,他擦了把嘴角的鲜血,低吟道:“借我万剑归宗,斩尽非我足类,杀。”
杀字出口,许长安手中的花剑终于以身化亿。
一场墨紫色的剑雨,宛如绚烂至极的艳丽,带着无边际的杀意,精准地斩下四周敌人的头颅。
尖叫声接连响起,薛云深瞥见墨紫色的影子,仓皇扭过头,刚好看见许长安体内如盘大的绿色生命力,无声碎成了灰烬。
“不,长安不!”薛云深发出嘶哑又凄厉的叫声,而他的长安,却再不能回应他了。
风暴,无声无息地从天边凝聚,海浪汹涌地拍打起战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以身祭天的牡丹,可使出族中秘术,能摧毁城池,荡沉大陆。
海水掀起了数十丈高的水墙,在风暴来临之前,抢先倒灌下来,眨眼间就将飘荡在海面的无数战舰吞噬。
楼船上的年轻将军,直到此刻终于感到害怕,他一边嘴里大叫着“祭天术”“是祭天术”,一边疯狂地下令,命楼船掉头。
可惜来不及了。
一道数十丈高的水墙落下,海面还没来得及平息,又一道更高的水墙来临。而在两道水墙过后,迟迟未到的飓风,终于袭来了。
犹如收割稻谷般,飓风轻而易举地将海面所有的船舰撕碎。
此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临岐,经历了有史以来作为恐怖的一晚。无数平民百姓,半夜醒来,发现水已淹没大半个床榻,他们叫嚣着醒来,呼朋唤友地往临岐城内最高的寺庙里涌去。
临岐号称风雨不催的城墙,在巨大地海浪面前,好像可笑的稚子玩具般。
海浪即将没过城墙的刹那,平民百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人间炼狱。
却不料,海水忽然凝住不动了。
同时,身形越来越透明的薛云深,在行将消散于天地的须臾,让惊慌失措赶来的楚玉叫住了。
“殿下,殿下您看!”
薛云深低下头,看见许长安体内,隐在内丹后头的一簇豆大绿光,正费力捕捉着其他漫散绿点。
是许长安肚子里的孩子。
在千钧一发之刻,护住了自己的父亲。
第78章 我的长安我的孩子都平安
这注定是异常惨烈的一仗。
勾陈号宛如人间炼狱,船上两百名水兵, 包括船师在内的技师队全部壮烈牺牲。甲板随处可见被火箭钉死的士兵, 鲜血在接连数道水墙的冲刷下,已被涤荡干净了,但仍有温热的血液蛛丝般从堆垛尸体里流淌出来。
船帆滋滋燃烧到了尽头, 残存的微弱火光闪动着,映照出跌跪在血堆里, 楚玉怀中双目紧闭的许长安。
海浪停了,席卷而来的飓风也随之失去了踪影。
只差一点就要以身祭天的薛云深, 缓缓放下高抬的手臂,他走过来,想从楚玉手里接过许长安, 却发现半透明的手指,无论如何也拢不住许长安的身形。
“长安, 长安, 长安……”薛云深低声呼唤着,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搂抱许长安的动作, 一次又一次地抱了个空。
后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薛云深的身体终于慢慢凝实了。触摸到许长安单薄身体的刹那,一滴眼泪从他狭长眼睛里落下,滑过了眼角的泪痣,啪嗒砸在了许长安的头顶。
许长安没有像以往那样,看见薛云深哭就不耐烦地咆哮,他安安静静地依偎在薛云深怀里,无知无觉的模样看起来安详极了。
“你也就到现在了才肯乖乖的。”薛云深哑声笑道,他俯身在许长安眼睑上亲了口,而后招呼楚玉:“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
楚玉用力擦了把眼泪,低低应了个是。他爬起身,提拎着两条被鲜血染湿的裤腿,先去看了许道宣的情况。
许道宣浑身的刺都被拔光了,因为动作仓促的缘故,身上到处是斑驳血迹,甚至有不少裸露出来的部位,连皮带肉都没了,只留下血肉模糊的坑坑洼洼。除此之外,他腹部还中了两箭。
楚玉狠狠咬住下唇,将所有呜咽艰难地含在嘴里。他颤抖着手指,正要去探许道宣鼻息时,一只血迹乌糟的手把他的手打开了。
如意醒了。
勉强恢复人形的如意,伤势比许道宣重了许多,深可见骨的刀伤就有四五道,更别提他胸口还有冒出箭尖的箭矢了。
“道宣还活着,不用试。”如意固执道,他眼睛盯着许道宣,连半个眼神都没匀给楚玉。
楚玉看着如意深信不疑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小声说了句:“道宣公子交给你了,我去看看薄暮大哥。”
如意嗯了声,依旧没有多大反应。他缓慢地撑起半边身子,将许道宣的脑袋抬上了自己的膝盖。
楚玉不敢再看,匆匆奔到船头,在一处裂开的夹缝里,寻到了昏迷不醒的薄暮。
尽管呼吸浅弱,但薄暮的确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