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76)
或许一盏茶,或许一炷香,这得取决于许长安的承受能力了。
虽然知道许长安幻想里的铁定是自己无疑,但此时此刻,薛云深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妒忌了。
他盯着仍然拢住的粉红色花瓣,只觉度秒如年。
而开花的过程对于许长安来说,却是十分迅速的。
大概是前面遭受的磨难太多,到了真正开花的时候,反倒无比顺利了。
许长安就像是做了个得偿所愿的美梦,梦里他和薛云深将观音坐莲、猴子捞月、老汉推车、马上成功、即负荆请罪及千秋外代都试了一遍,试完了,梦就醒了。
梦醒的时候,薛云深还在不远处的湖泊里泡着。
开了花,就算真正的成年人了。许长安比起少年时候,模样略微有了些变化。他稍显圆润的五官褪去了稚气,眼波却和旧时无甚差别,依旧是澄澈而干净的。
此外,最大的不同,便是身上的衣服了。
他变回原形时,天青色春衫自动落地。到从花形再恢复人身,身上却穿有另一件衣衫。
是雨过天青的颜色,绣着佛头青的仙人球花纹路,交领领口,掌宽腰封,袍裾摆上画似的绣了圈仙人球的软刺。
薛云深眼也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许长安,甚至都不太敢动,唯恐面前的王妃,是自己等太久而捏造出来的一场空欢喜幻觉。
许长安顶着薛云深刻骨的目光,既感到心跳如鼓,又隐隐觉得有些寸步难行。等他好不容易下了水,淌过深浅不一的泥沙,走到薛云深跟前时,一张脸已经红的如同火烧云了。
许长安低着头,水流牵引住他的手指,带着他抚上了薛云深华丽繁杂的腰带。
腰带率先漂浮出去,接着是绣着青龙卧墨池的紫色外袍,雪白的里衣,亵裤……
一件一件脱下来,最终坦诚相对。
“长安——”
薛云深低哑的嗓音才出了唇齿,便当即让一根竖在唇前的白皙手指拦住了。
许长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他整个人贴上去,待薛云深伸手拦住他劲瘦腰肢时,忽然按住薛云深往水下深深一沉……
正所谓开荤易食髓知味,许道宣开花费了几天,许长安与薛云深就不眠不休了几天。
倒也不是真正的不眠不休,自从许长安会变原形后,一旦他体力不支,薛云深就会同他一起变回原形,进入短暂休憩中。
等到睡醒,再接着周而复始的奋战。
而就在许长安与薛云深浓情蜜意之时,数丈之隔的许道宣仙人球,正陷入了人生最艰难的处境。
他蓦然变回原形,不过是因为同恺歌闲聊时,想到了如意。
当然不是现在白白嫩嫩只知道惦记乳汁的小胖娃,而是很久之前,那个年纪小小,说话做事却颇为老气横秋的少年。
平心而论,如意的相貌在常人眼中,不是顶顶拔尖的,甚至连出类拔萃都算不上。但许道宣就瞧他顺眼,连他穿鞋撒尿的动作都觉得赏心悦目,别具一格的好看。
以前在府里,许道宣常常捧着脸,眼睛跟着忙碌不停的如意转来转去。
那时候许道宣不懂,以为只是共同长大的情谊,压根没往男女之情想。
直到出了那件事。
如意没了。
身边所有人都劝他节哀,许道宣不懂,为什么要节哀?
如意明明没有魂飞魄散,明明就在他身边,为什么要节哀?
可惜他的话没有人信,即使最要好的堂弟长安也不信。
没人相信许道宣。
第61章 等回皇城我们便成亲好吗
许道宣心里憋着股不服气,他想既然你们都不信, 那我就证明给你们看。
他去求了孟衔, 可惜孟衔不肯帮忙。
那时许道宣不知道孟衔演算天衍是会遭到反噬的,他虽然伤心,却也没怪孟衔, 毕竟孟衔身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
“等孟衔伤好了,或许就会答应了吧?”许道宣这样想着, 攒着如意衣裳碎片的手指握得更紧了。
他想了许多法子企图打动孟衔,还没来得及一一实行, 就先收到了安子晏着人送来的帖子。
孟衔邀约寒山寺。
说实话,许道宣原先不太喜欢安子晏,那家伙太狡猾了, 老是打着各种名号拉长安出去玩,害他想找长安做什么, 常常找不着人。
直到安子晏冒着挨家法的危险, 将那副《八十七神仙卷》硬塞过来。
许道宣虽然不懂画, 却也知道吴道子真际价值连城。他揣着古朴的画匣, 站在皇城东市的街头,犹豫了好半晌, 不情不愿地将安子晏划到了狐朋狗友的范围。
却不想这位才握手言和不久的狗友,是个十分仗义的——他替许道宣求了孟衔。
后面的事,出乎常情又在意料之中,孟衔答应了。
算出如意还有魂魄残存于世时,许道宣高兴地快疯了。他一口气跑下了寒山寺,软磨硬泡地从回春局嬷嬷那里求得了一枚不能发芽的种子,又求他娘亲手缝了个小布包,将如意的衣裳碎片同种子一块儿放了进去。
那段日子,许道宣天天贴身佩戴着小布包,梦里梦见的,都是如意回来了。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
被马贼掳走丢了小布包,幸好让姐夫捡到了,历尽艰辛从四海波回来,万重山深处遇到了如意已过世的娘亲……
在食人花险些一口吞了许道宣的生死瞬间,如意顶开了小布包。
如意发芽了,也揭开了他的身世。
原来如意的爹娘都遭遇过那么惨痛的事情,许道宣边小心翼翼地将幼苗安置在茶杯里,边想着往后要加倍对如意好。
如意变回人身的时候,许道宣又高兴又惆怅。
高兴的是不用对着株幼苗絮絮叨叨了,惆怅的是自己都要开花了,如意还是个没牙齿的小胖球。
“唉,这还要独守空房多少年哦。”许道宣换着刚被如意尿湿的衣裳,忍不住叹了口气。
被扒光了裤子正光明正大遛鸟的如意,完全不懂许道宣的郁闷,咯咯笑着,口水直下三千尺。
许道宣只好胡乱套了外袍,飞奔过来替他擦口水。
有时候,人对着失而复得的东西久了,容易变得更贪心。
就好比现在,明明前后的如意都是同一个人,许道宣却无法克制地更怀念以前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
“唉。”许道宣想着,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他常常想,如果不是如意出了事,以自己的迟钝,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意。
才能发现,如意对自己的心意。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意表现地十分明显,只是许道宣以往从未深想过。
就像那次,许道宣无意间见到楚玉绣钱袋,一时兴起,给如意绣了朵昧着良心都不能说好看的花。
如意如获至宝,每得件新衣裳,就重新拆下来再镶上去,从未离身,总明目张胆地穿在最外头。
再比如,性格刚正的如意,平生最讨厌投机取巧之事,对巧言令色之辈从无好感,却每每被写不出先生交代的骈文的许道宣磨得没办法,一次又一次妥协,一次又一次心软。
说来,倒也真挚可爱得紧。
提起如意,许道宣总有说不完的话。
记忆里的如意,似乎总是板着张脸,明明年纪是几人当中最小的,却颇有种老成持重的意味。
“公子,先生布置的骈文你不曾完成。”
这句如意常说的话,在他出事后,许道宣想了几个月,想到闭目就是他无奈的神情和微微下沉的尾音。
因而,当这句心心念念的提醒,和日思夜想的少年一齐出现时,许道宣是不敢相信的。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确实在梦中。”恍然想起开花即一场大梦的许道宣,笑了笑,露出唇边两个深深的酒窝。
“那如意你替我作了吧。”
许道宣用惯常的,不甚严肃的调子,嬉皮笑脸道。
但这回,如意没有叹气,也没有顺势铺开宣纸提笔蘸墨,他只是站在许道宣熟悉的书桌旁,用一种全然陌生的语气,慢悠悠地道:“公子你确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