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成病弱白月光(64)
陆归雪朝四周望去,终于找到了善魂的身影。
善魂正将菩提枝的本体放进迦蓝的识海之中, 眼看着那墨绿色的枝条, 在没入土地之后, 便迅速抽条而生长,转瞬间便化作一株高大的菩提树。
但是很快, 凶魔旱魃便出现在树下。
比起从前, 它似乎变得更加厉害,抬起狰狞的头颅,正欲将眼前的菩提树也化为火中灰烬。
善魂小小的身躯上微光流转, 与菩提树的青墨玉光几乎连成一片。
他用尽全力想阻挡住旱魃的脚步,却无法躲避旱魃凶悍的魔气。只见那些魔气如同烟雾般渗透过来,一触及到善魂的衣角,便化作黑红火焰, 烧灼起来。
陆归雪心念一动,在识海中已是来去自如, 瞬间就已经站在了善魂面前。
陆归雪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眼前这只由旱魃引发的杀念。但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在牵引着他, 让陆归雪本能地伸出了手。
他拂去善魂衣角上的火焰,动作轻得像是拂去一朵幽柔落花。
那魔气所化的凶戾火焰,在触碰到陆归雪指尖的瞬间,仿佛被什么迅速湮灭了,无声无息,毫无反抗的余地。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旱魃模样的杀念也愣了一下,不过它立刻又带着满身的魔气和火焰扑了过来,目标已经从善魂变成了陆归雪。
“你最好别过来。”陆归雪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慌张。
他将手抬起,双指并拢,朝向被烈日染成赤红色的天空,轻轻一划。
天际雨云骤起,刹那间将刺眼的阳光尽数遮盖在云层中,乌云向两侧翻涌着,像是随着陆归雪划出的那道痕迹,在云层中撕开一道裂口。
一场暴雨倾泻而下,雨幕连成片,竟像是漫天奔涌而来的海浪。
凶魔旱魃身上冒出大片焦热的蒸汽,火焰被雨幕浇熄,它发出令山脉也为之震动的哀嚎,痛得不由偏倒了身子,缓缓跪了下去。
漫天的海浪冲刷而下,彻底将这由旱魃引发的杀念吞没其中。
凶魔旱魃如同散开的尘土,一点点溶解溃散,连带着它所带来的荒漠与岩浆一起,最后完全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这场暴雨渐渐温柔了下来,变做了一场和风细雨,慢慢滋养着这片被侵蚀的识海。
陆归雪站在雨中,等着眼前的景象再次恢复正常。
……可是好像并没有。
陆归雪看到识海中浮起一片雾气,仿佛将要打开另一个深藏于此的地方。
一座朴素的书院院门出现在陆归雪面前。
除了这座门,其余的一切都摆雾气隐匿在其中,看不清全貌。
陆归雪疑惑地抬起头,打量一番后,转头去问身边的善魂:“这是怎么回事?”
善魂摇摇头,他说:“我很久之前在识海中见过这座门一次,那次迦蓝将我拦住,不许我进去,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这座门了。”
“那现在迦蓝的情况怎么样了?”陆归雪又问。
“迦蓝并未清醒过来,旱魃魔气引发的杀气躁动已经缓解,但他心中似乎还有迷障未破,便被困在了其中。”善魂一张清秀可爱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回答道,“迦蓝的迷障……应该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善魂说着,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最后皱着眉说:“我想……也许这座门后面,会有答案。”
“那就进去看看。”陆归雪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他牵起善魂的小手,推开了眼前那座朴素的书院院门。
一阵吱呀响声过后,眼前场景为之一变。
*
夜色沉沉,月暗星淡,似有不详。
这是一座凡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书院,却因为这座小城被敌军攻破,被迫变成了临时的拘押地,看管着一些敌军不太感兴趣的城中居民。
这些难民中,有书院的先生学子,有附近的商贩乞丐,甚至还有混乱中逃出来的大户家眷。但无论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此刻都只能挤在这里,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陆归雪牵着善魂站在书院里,其它人却好像看不见他们,就算是与他们擦身而过,也虚虚地穿了过去,什么都没碰到。
这大概是一段记忆构筑的幻境。
善魂的目光在书院内环视许久,才似是呢喃般慢慢说:“这不是我以前读书和画画的那座书院么,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你是善魂,是至纯之心。如果这段记忆与迦蓝的心魔有关,那他不想让你记住这些事,也完全能说得通。”陆归雪回答说。
话音刚落,陆归雪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少年。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轮廓还有些稚嫩,眉眼却清俊,像个温润的小公子。一双深碧色的眼眸,比最上乘的翡翠玉石更漂亮。
在其它人都惶恐不安的时候,少年却沉静地坐在他平常的书桌前,面容平静地翻看一卷经文。在经文下面,还压着几幅最近完成的画。
画面之上,无论鸟兽鱼虫,男女老幼,都惟妙惟肖,颇有造诣,令人不由赞叹。
少年忽然被叫到院中,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敌军守卫,带着他们将军的命令,趾高气扬地对少年说道:“听说你画人像画得极好,小小年纪就在城中出了名。正好,我们将军想给他新得来的美人们作个画,你明日收拾好东西,随我们去将军府中走一趟,若是画得让将军满意,说不定一高兴就放你们这群人出城了。”
守卫说完话,也不管少年是否回答,就直接离开了。
少年走回自己的书桌前,静坐半晌,明白他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他拒绝了,死得不仅是他自己,或许还有整个书院中的人。
所以少年默默准备好了画具,早早睡下了。
待到半夜时分,少年忽然被人急切地唤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对中年夫妻,虽然面貌故意用脏乱之物遮掩,但仔细看去,恐怕从前都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贵人。
少年被这对夫妻拉到僻静之处,还未等开口,夫妻俩便全都跪在了他面前,将一枚毒药飞快地塞进少年衣袖中。
“城破之时,我家姑娘被那贼人首领掳去,被迫成了那贼人的新宠之一。明日小先生若有机会,还请将这毒药交给我家姑娘,帮她做个了断,少遭些羞辱,也好保全名声。”
……
次日,敌军将领府中。
被敌军将领从城中各处召集来的画师,并不止一位。少年因为声名在外,所以被单独领到一处华美房间中,去给敌军将领最中意的那位新美人画图。
恰好,这位新美人就是昨天那对夫妻的女儿。
一身红衣姑娘被困在金笼之中,像是折了翅羽的飞鸟,却在看到少年的时候,脸上浮现起几分喜色。
姑娘也在书院读过半年书,虽然与少年并不相近,但两人也偶尔见过几次。
少年低头画画的时候,姑娘像是憋得久了,一直在旁边跟他说话。到最后,少年的手碰到衣袖里的毒药好几次,却终究没有按那对夫妻的愿望去做。
画卷完成之后,少年被守卫带着离开了。
少年画工极好,不负城中盛名,那位敌军将领大喜,依照承诺将少年和关押在书院中的人都放出了城。
半个月后,守军收复失地,将敌国军队赶出了城。
城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然而某个月色黯淡的夜晚,少年有一次见到了那位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红衣,来到书院中敲开了少年的门。
她似乎是笑着,却又像带着泪,轻声说:“那天,你带着我父母给的毒药,是吗?小先生,也许那天你真的应该杀了我,那样的话,一切都清净了……”
少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姑娘却已经离开了。
……
后来,少年才知道。
姑娘因为曾被敌军掳走收作新宠,还被人找到了敌军专门给她作的画,于是名声尽毁,流言四起。最后,连她的父母也再容不下她,与她断绝了关系。
所以姑娘在来书院的第二天,就穿着她最喜欢的那身红衣,从城墙的最高处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