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倩闷闷地应:“嗯。”
盛槿书知道此刻的她是不可能真的听得进去想得开的。但临别在即,她还是提醒:“老师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老师希望你能记住。”
余星倩点头。
盛槿书说:“不要把爱情当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爱别人的同时,更要爱自己。”
“很多年后,你不见得还会喜欢席惟婷,但你可能还会爱上王婷、李婷、周婷,毕竟世界很大,你一生中还会遇见很多人。如果你不想重蹈覆辙,想掌握自己的人生,拥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你就变强吧。”
“要向人生索取,不要向命运乞求。”
震耳发聩。
余星倩懵懂地答应,孟晚霁注视着盛槿书认真的眉眼,忽然觉得眼前不笑不轻浮的她依稀又和高中时见到的那个她重合起来了。
道理都是对的。
只是此刻她评述爱情的语气,让她有种理智到凉薄的感觉。
让她警醒——
可能爱情的这个沼泽里,真的只有自己在义无反顾地深陷,盛槿书其实一直还在岸上清醒地行走。
冷才是她真正的底色。
第57章
四月末下过雨的夜还透着凉意,盛槿书送完余星倩回来,夜已经深了,孟晚霁居然还没有回房。
她裹着浴袍站在阳台望着楼外的夜色,像是在发呆,月辉把她的身形照得很单薄。
盛槿书无端地感到心疼。
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从背后拥住孟晚霁,亲昵地轻蹭:“怎么在这里发呆?”
她身上还带着外间风雨的凉意,怀抱与语气却是暖融融的。孟晚霁陷在她的怀中,像溺在温暖的水中,想沉沦,又怕窒息。
她抬手摸盛槿书拥着她的手肘,触着她的体温,应:“没什么。”
盛槿书好听地笑:“好像不诚实啊。”
孟晚霁耳廓酥痒,喉咙却更干了。她微微挣动双臂,在盛槿书怀里转过身,抵着阳台栏杆望向盛槿书。
盛槿书疑惑又耐心地看着她。桃花眼自带风情,五官精致、笑与不笑都同样动人,是她十七岁只看一眼就心动的模样,也是她不管过去多少年,多看一眼都依旧想拥有的人。
她看着她,像最后给自己编造一场美梦般,仰起下巴亲她的唇角,安抚她:“去洗澡吧。”
语气温和,甚至透着笑意,仿佛刚刚的落寞只是盛槿书的错觉。盛槿书不是喜欢勉强的人,见孟晚霁真的不愿意说,便也真的不再追问。
她应:“好。”开玩笑:“你要不要陪我去?”
孟晚霁轻笑:“我洗过了。”
“站这里这么久都吹冷了,再洗一次暖暖。”
孟晚霁嗔她一眼,但笑不语。
盛槿书没有期待她会真的答应,只是想逗逗她,转移她注意力,让她开心些的。但没想到,她多逗两句,孟晚霁居然真的进浴室陪她又洗了一次。
连续两周的高压,她们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做过了。仿佛是要释放连日来的压力与不快,她们做得恣意又畅快,孟晚霁更是少有的主动,眉梢眼角全是情意,予取予求,索要了一次又一次。
做到最后,孟晚霁能感受到盛槿书越来越小心,越来越温柔,生怕她受伤。
她心里有一种不知道是满足还是痛苦的知觉,明明已经被填满了,却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她受不住,没有力气了,脱力趴靠在盛槿书的肩上,情难自已,吐露心声:“我爱你……”
声音带着颤,说得很轻,语气却是很真。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说爱。
丢掉了所有的自尊、羞耻、胆怯,把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赤裸裸地,一丝不挂地呈给盛槿书。
可是盛槿书没应她。
她好像呼吸沉重了些,而后只是更紧地抱住她,更温柔地亲吻她、安抚她。
连“我也是”都没有。
孟晚霁在她的沉默中绝望。
*
第二日是周六,盛槿书被闹钟吵醒时,孟晚霁已经起来了。她靠坐在她的身边,侧头注视着她,衣着整齐,像是已经清醒了很久。
“早。”盛槿书弯眸笑,翻过身抬手压在她腿上撒娇:“你怎么总能起得比我早?”
孟晚霁淡笑:“可能你比较辛苦?”
盛槿书低笑出声,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
孟晚霁撩她额发,眷恋地抚摸了一下,下床拉窗帘开窗户,招呼盛槿书洗漱完出来做瑜伽。
一如她们在一起以后每一个平凡又温馨的清晨。
她们一起做完瑜伽做早饭,吃完饭,洗过碗,在客厅闲坐着。
阳台外的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光芒万丈,透着灼热。盛槿书随口感慨:“宁城的夏天是不是要开始了?”
孟晚霁没有马上应话。
盛槿书收回眼看她,孟晚霁也在看她。她的脸色比窗外的云还淡。
“怎么了?”盛槿书的笑意不由也淡了些。
孟晚霁开口:“槿书,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突如其来,不啻晴天霹雳。
盛槿书有好几秒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对这一天早有准备的,甚至是从谈恋爱的第一天就准备好了的。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却发现其实自己毫无准备,前所未有的慌乱。
“怎么了?这么突然。”她不想让自己变得太难堪,可是依旧挂不住、也不想挂前几次那个淡然的面具了。
明明昨天晚上一切还好好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握孟晚霁放在腿上的手,眼神关心,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孟晚霁摇头,乌黑的瞳眸如黑珍珠般明亮又如般古潭般幽静。
她抽手,说:“我们不合适,我不想浪费时间了。”
又是这种话。
“哪里不合适了?”盛槿书眉拧得更紧,语气里有险些克制不住的焦躁。
孟晚霁说:“和你在一起以后,我从来没有对你设防过,所以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可以也不对我设防,坦白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盛槿书应:“我从来没有不坦白地骗过你。”
孟晚霁点头。倒也是,她确实没骗过她,她只是连骗骗她、哄哄她都不愿意。
她凝视着她,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一直走下去?”
盛槿书脸色顷刻间发白,整个人像被点了哑穴,在她的问话里定住。
孟晚霁失笑,笑里有几分黯然和自嘲。
看来后一句“你爱我吗?”没有必要问出口、自取其辱了。
盛槿书看得出她平静脸色下的失望与伤心,心口泛起尖锐的痛。她张口想解释“不是这样的,就算一开始是,后来也不是……”,她想过的,她想过好多次,最近一直在想。
可是她发不出声。
就像“我爱你”这句话,她曾以为她会对此类话语不抱期待甚至不当一回事的。可是昨晚她听见孟晚霁说时,才知道原来她对孟晚霁早已经不只是喜欢了,原来听自己爱的人说这句话时,是这样的感觉——像命运的奇迹、生命的圆满、灵魂的完整。她居然想到了“永远”这个词。
她依旧不那么相信爱情,不相信永远,可是她好想相信孟晚霁。
她想应她“我也爱你”,但是她不敢。
愧疚堵塞了她的声口。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做下这样的承诺。已经不负责任一次了,还要再不负责任一次吗?
她攥起指节,涩声道歉:“对不起……”
孟晚霁眼眸彻底黯下,试图扯唇,终究说不出那一句“没关系”。
她动唇,未发声眼眶先红,但还是体体面面,冷冷静静地走完流程:“我知道,想过要一直在一起也不见得能一直在一起,可是从没有想过,那应该是早晚都会散的。我承认我我喜欢你,甚至……我很爱你。”
“但我不喜欢不安定的感觉,不喜欢患得患失的我自己,也不想谈明显不会有结果的恋爱。所以就停在这里吧,至少像你说的,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也可以算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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