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方芝陈念便开启战斗预警,肉也不吃了,饮料也不喝了,脊背挺得笔直,直盯着大伯母。
大伯母对上她的视线,嘴里的话卡了一下,再接上的时候,明显忘了之前的语序:“哎,就是好,就是巧。”
她转头问老人:“爸,妈,你们说是不是?”
爷爷奶奶还能说什么,点头称好。
大伯母又笑着道:“阿
伟刚生下来的时候,军严说养不活养不活,两个儿子愁死了,不行给军杰家算了……”
陈念:“……”
大伯母叹一口气:“哎,我也愁。你说这现在上学男孩女孩都一样,等上完学一工作,哎,男娃那不就是花钱的时候。要想给安排个好位子,指不定得出去多少钱呢……”
陈念:“……”
大伯母顿了顿,看向陈军杰:“所以我常给军严说,我们陈斌将来要靠他叔叔呢。军杰也真是命好,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将来长大了铁定收不少彩礼,到时候老两口钱一拿,退休工资一领,诶,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可不像我这儿子,还得给买房娶媳妇……”
陈念觉得差不多了。
对付一个人,你也不能让她不说话,她不说那些屁话她憋得慌。
但也没必要让她说太久,毕竟她翻来覆去就那么一个意思:我生儿子牛逼,我生儿子牛逼,我生儿子牛逼,爸你欠你大儿子的,小叔你欠你大侄子的,我家儿子将来找不到工作娶不了媳妇,你们全都得帮衬着,这是你们该尽的义务,毕竟,我生儿子牛逼,我生儿子牛逼……
陈念打断了这无聊的话,扬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同爷爷道:“爷爷你也两个儿子!!!”
爷爷笑呵呵的:“对,我也两个儿子。”
陈念:“爷爷奶奶真厉害,把伯伯爸爸都养大了,花了不少钱吧?”
奶奶道:“诶,那时候比不得现在,给口饭就长大了,你伯伯爸爸像你斌哥那么大的时候,已经下地干活了。”
陈念:“哇,伯伯爸爸真厉害!!!”
陈军杰:“诶,那个时候都干活,有什么厉害的。”
陈军严:“是啊,哪有你们现在这么幸福,每天上完学回来把作业写了就行……”
“嗯!!!所以我们要努力学习!”陈念用力点头,然后伸长脖子朝在门外玩耍的陈斌喊,“斌哥你也要努力学习啊!!!不然就只能下地干活啦!!!”
大伯母:“……”
陈念:“阿伟你也要努力学习啊!!!不然将来房子都盖不起啦,媳妇都娶不到啦!!!刚
才大伯母说啦!!!娶媳妇要好多彩礼钱呢!!!!”
这话从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爱得很。大家都哈哈笑起来,除了大伯母。
陈念还没说完,她这嘴一旦开了闸,根本堵不住。
“爷爷,那我爸那个时候娶我妈,你给了多少彩礼钱啊?”
刘春花在陈念脑袋上拍了一下:“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能知道。”
陈念一脸天真:“现在不知道,将来怎么给你们赚彩礼钱哇!”
刘春花:“爸爸妈妈那个时候是自由恋爱。”
陈念:“自由恋爱不用给钱吗?”
爷爷开口道:“娶媳妇肯定要给的。”
说到这里了,都是自家人,也不必避讳着。爷爷支棱了两个手指头:“你家这个数。”
陈念:“那大伯母呢?”
爷爷支棱了五个手指头:“那个时候咱家情况不好,这个。”
大伯母挺了挺背,对于自己彩礼钱比较多这事,很是骄傲。
陈念:“哇!!!那大伯母你妈妈把你卖得比较贵诶!!!!”
说彩礼道彩礼,是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但说到这里,陈念这么喊出来,桌上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这话真难听。
却偏偏是在大人逻辑下的难听,小孩子懂什么,陈念只不过是顺着大伯母的逻辑,得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残忍的结论。
养女儿就是拿来换彩礼的——那你妈妈把你卖了个好价钱诶。
大伯母的脸都绿了。
她抓着筷子的手开始用力,“啪”地一下怼到了桌子上:“我吃饱了,我去看看阿伟……”
陈念无辜地眨眼:“我还想知道爷爷给爸爸伯伯盖房子找工作花了多少钱呢……”
刘春花夹了个鸡腿到她碗里:“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你爸爸工作自己考的,房子单位分的。”
她抬头对站起身的大伯母道:“嫂子你别介意啊,小孩子瞎说……”
大伯母扯扯嘴角,留下个背影:“是啊,小孩子懂什么,爸妈教得好。”
陈念可怜兮兮看着爷爷奶奶:“爷爷我说错话
了吗?你们生气了吗?”
爷爷:“没有没有,快吃鸡腿。”
陈念:“奶奶我刚才的话都是自己说的,是大伯母说收彩礼……”
奶奶:“没事没事,你大伯母去看阿伟了,阿伟乱跑呢。”
鸡腿终于把陈念的嘴堵住了。
大伯母到了门外,阿伟正在扬沙子,搞得满头满脸都是。大伯母过去,对着大儿子二儿子一人就是一脚。
阿伟又哇哇大哭起来。方芝把刘春花夹给她的鸡翅,偷偷放进了陈念碗里。
吃过中饭,是大人们集体包饺子的时间,是孩子继续跑继续闹的时间。
陈念再带着方芝出门的时候,屁股后面就吊上了陈斌和陈斌伟,陈斌也不和她们说话,就是陈念和方芝走哪里他跟哪里,而陈斌伟年龄太小还是个傻子,哥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把摔炮,小石子一样,陈斌伟全扔到了陈念脚底下。
噼里啪啦,虽然陈念不害怕这些,但还是被炸得火大。
她刚要发作,就被方芝拉住了。
方芝指了指一旁的巷子:“我们去那里玩。”
陈念同意,方芝说什么陈念都同意。
陈念牵着方芝的手到了巷子里,巷子是两排房子的侧墙构成的小道,没有人,只远远地有只大黑狗。
墙上靠着一排松散的玉米杆子,方芝走过去,拽上面的干叶片,一折就簌簌地往下掉。
陈斌和陈斌伟也跟了过来,陈斌开始踢杆子,一脚踩断一根,陈斌伟继续玩炮,扔到陈念脚下。
陈念皱着眉头,但方芝依然拦着她。
这次不仅拦着她,还不走了,就在这块玩,也不嫌陈斌和陈斌伟烦。
陈念噘着嘴,和她说悄悄话:“你是不是想和他们玩?”
方芝:“我不想。”
陈念:“但你都舍不得走。”
方芝:“我在和你玩。”
陈念:“我觉得这里不好玩。”
方芝:“你再等一等。”
陈念皱巴起了脸,“哇”地一声:“呜呜呜这里不好玩,念念不想在这里玩,姐姐我们……”
方芝把她嘴捂住了。
陈念
:“……”
方芝:“闭嘴,不许说话。”
陈念:“呜哩呜喇呜哩呜喇……”
姐姐好凶,姐姐凶起来好可爱。
两人在这边脑袋抵着脑袋玩对方,那边陈斌伟手里的摔炮玩完了,开始去抢陈斌手里要用火点的小炮仗。
大概是大伯母骂过了,所以陈斌不给火,只给炮仗,让陈斌伟拿着炮仗,他给点着了,再扔出去。
起初两个还扔在远处,很快陈斌伟就故技重施,把炮仗扔到了陈念脚下。
“艹你……”陈念脱口而出两个字,被方芝压紧了手给塞回去。
方芝拉着陈念只躲不打,陈念的火气真是蹭蹭往上冒。
这炮仗可比那小摔炮厉害多了,万一扔到她们身上刚好炸了,衣服就是一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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