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陈念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用自己内里破败的灵魂,同大师对视。
就连声音,都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大师,你觉得我奇怪吗?”
陈军杰:“!!!!”
大师:“………………”
刘春花起身,一把把自己女儿捞了过来:“冯大师对不起啊,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乱说话……”
冯大师,陈念脑袋里叮地一声。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次市里的作文大赛,她拿了一等奖。
由于在她的上学生涯中,鲜少有拿一等奖的时候,所以关于这篇作文她的印象非常鲜明。
如果她的爸爸妈妈是上辈子的爸爸妈妈的话,也会印象鲜明。
那篇作文她写的是个鬼怪故事,最终的结局是发现有人装神弄鬼。
而那篇作文的灵感来源于她爸爸的党政报纸,有一天整整一大版面都是
“知名神棍落入法网,科学信仰长存心中”的纪实报道。
那报道写的好啊,丝丝入扣,曲折离奇,引人深思。
陈念看了之后,一下午都如痴如醉,拿着把塑料剑在家里比来比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神棍的绰号叫冯冯。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正坐在冯冯家里。
真是骤然一盆凉水泼上了头,让陈念心里那些正儿八经的心思都偃旗息鼓。
她眼里亮闪闪的光没了,心头的慌张也没了,默默吐出一口气,变得低眉顺眼。
冯大师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笑道:“无妨无妨,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刘春花见场面尴尬,又真怕自己手里的孩子再搞出什么一点儿都不符合儿童言行的事情,赶紧把话题转开了:“大师,我最近心里不安,主要是前些天老做一些梦……”
冯大师解梦是高手,立马道:“您说。”
陈念坐在妈妈怀里听她说完了这神奇的梦,从她腿上跳下来,继续童言无忌:“这不是很简单吗?说明我聪明厉害,将来能干成大事。”
“就你。”刘春花在陈念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不折腾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冯大师看一眼陈念,陈念天真无邪地望着她,冯大师松口气,随即低头沉思,手上轻捻,又抬头皱眉,欲言又止。
刘春花看他神情,紧张起来:“大师您是觉得……”
冯大师犹犹豫豫道:“您家就这一个姑娘吗?”
陈军杰瞪大了眼睛,看向陈念,显然,他丰富的联想能力让他想到了陈念整天嚎叫着让他领养的方芝。
陈念撇撇嘴,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下这问话的小把戏。
冯大师见孩子父母面露异样,神情越发高深起来。
还没等两人回答,他就摆摆手:“这事,不好说,不好说啊……”
看过报道的陈念:“……”
不好说,这就是坑钱的开始啊!
冯大师可以欺骗她的感情,但绝不能欺骗她爸妈的钱!
陈念挺直了脊背,握紧了小拳头。
冯大师起身,往屋里走:“我去请……”
不等他请
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陈念忽地跑到了他跟前,攥住了他的手。
冯大师:“……”
陈军杰:“!!!”
刘春花:“念念!”
陈念仰着脑袋,特天真地看着冯大师:“叔叔,我是我爸妈目前唯一的孩子,你要去找什么?带念念一起去呗。”
没等爸妈冲到她跟前,陈念晃了晃冯大师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甜蜜蜜地小声道:“不然我就把你家院子里埋的东西,挖出来哦~”
冯大师一个哆嗦,彻底愣了。
他连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都绷不住了,震惊地看着陈念,像在看个怪物。
刘春花和陈军杰都到了两人跟前,一边一条胳膊,准备去拉陈念。
陈念却没有松开手,她还在对着冯大师甜笑,但指尖已经快抠进了他的皮肤。
冯大师额头冒汗,手心也冒汗。
他结结巴巴地挡了两个大人:“没,没事,我带……带……进去……”
刘春花和陈军杰当然不会撒手,两人都察觉出了异样,怎么可能放心。
刘春花已经开始后悔:“那个冯大师,我们没什么事了,我们不问了。”
陈念对他们摆了摆手:“可是念念还有问题,想和冯叔叔说。”
“冯叔叔也想和我说。”陈念转头看着冯大师,挑挑眉,“是吧?”
冯大师:“是,是……”
陈念:“我们就去屋子里拿下东西,爸爸妈妈你们在门口等我嘛,看得见的,念念不会跑掉的。”
陈念说服了两人,她牵着冯大师的手进了屋,留给爸妈两个一高一低的背影。
冯大师的手指都变凉了,他抖抖索索小声地问陈念:“你……哪里……来的……”
陈念小学生回答:“爸妈肚子里来的呀。”
冯大师看她一眼,感觉再不快点进行下去,就要给陈念跪下去了。
陈念抓紧时间威胁他:“按我说的做,不然小白兔也要遭殃。”
冯大师:“!!!!”
陈念瞅他那表情,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比了个耶。
纪实报道是真纪实,里面写了这神棍为了“法力无边”,曾经
把去世的婴儿尸骨埋在自己家院子里,天天拿香供着。还写了他私生活混乱,包的二奶是网上认识的性工作服务者,网名叫甜甜小白兔。
陈念对这两件事印象深刻,估摸着时间也没差,就随便碰一碰运气。
碰对了赚,碰错了反正她在冯大师心里是个神叨叨的小孩,也没什么问题。
“大,大师你说。”冯大师连称呼都改了。
“啊,别这么叫我。”陈念松开了他的手,从兜里摸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掌心,“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学生。”
冯大师:“好,小学生好。”
陈念皱着眉头想了想:“就,待会出去,不管我爸妈说什么,我说什么,你就一句回答。”
冯大师压低了身子,凑近了耳朵,聆听天机般郑重的表情:“请您教诲。”
陈念:“好,很好,非常好。”
两分钟后,陈念和冯大师一同出来,冯大师手上端着尊佛像,恭恭敬敬地放到了陈念父母那边的桌子上。
陈念爬回自己妈妈腿上,刘春花抱着她,上上下下偷偷捏了一遍。
陈念仰着脑袋说:“妈妈,我没事~”
冯大师击掌,突然一声响亮的呼喝:“好!”
陈念:“……”
刘春花:“????”
陈军杰:“????”
刘春花犹犹豫豫问:“大师,那个,我的那梦……”
冯大师声如洪钟,抬手撩须:“很好!”
刘春花:“……”
陈军杰:“……”
陈念赶紧:“叔叔,其实虽然现在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但将来他们可能有新的孩子呢~”
冯大师眼睛闪亮,脊背笔直,比起之前道貌岸然高深莫测的样,可显得正直善良、伟大光荣得多了。
他极富感情地道:“非!常!好!”
陈念满意了。
刘春花和陈军杰也满意了。
就像那篇报道上写的,许多时候,人们遇到问题去求助所谓的大师,不过是想要一个心理安慰,想要个绝望中的希望,想要个能看到未来美好生活的念想。
大师说好,越神叨,那就越好。
为了
让大师说好,许多人愿意出钱出力,但今天,大师一分钱没要,便向陈家一家三口,连连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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