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丞 下(26)
卫袭见她这张和童少悬极为相似的脸,居然对着自个儿春心荡漾,倒是有种道不出的趣味。
“我姓卫。”卫袭说,“平苍卫氏。”
居然是卫家人,难怪气质卓然。
能出席烧尾宴,说不定是个公主。
即便不是公主,想必也是皇亲。
对方只不过说出了一个姓氏,就让童少灼深受打击。
童氏在博陵顶多算是新贵,跟卫氏,特别是平苍卫氏是这种从前朝开始就十分兴旺的累世豪族是全然不可比的。
当今大苍有三个卫氏,一是临州卫氏,二是云州卫氏,三么,就是大名鼎鼎的平苍卫氏。
平苍卫氏自前朝聿时已然是大门望族,这平苍卫氏出了个卫庭煦,便是大苍的开国女帝,荡平中原驱逐胡贼,一统山河。
此后平苍卫姓更是不可一世。
如今的博陵乃是昔日平苍郡之下最重要的县,建国之初改县为府,立为国都,但博陵一脉的卫姓子嗣还是习惯自称“平苍卫氏”。
这“平苍”二字代表着正统血脉、严谨的家风和超绝的地位。
是临州卫氏和云州卫氏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些事儿大苍上下都知道,童少灼自然也没少听闻。
如此一来岂不是门不当户不对,没什么指望了么……
“打听我的姓名所为何事?”卫袭见她脸上的表情颇为精彩,便打定了逗弄她的想法。
“这……”童少灼尴尬一笑,“实不相瞒,妹妹还未成亲。”
“哦?童校尉这是惦记上我了?”卫袭忍着越来越明显的笑意,“你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有四!”
“你我相同。”
童少灼一喜,却听卫袭道:“属相相同,我正好比你大十二岁。”
童少灼一愣,什么?
这姐姐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的模样,竟长了她一轮?
保养得真好啊,一点都看不出来。
童少灼更是倾心了。
卫袭道:“你尚未成亲,却有问过我婚否?”
童少灼:“……”
也是哦。
“而且你我见面才两盏茶的工夫,提什么成亲,不觉得太过轻浮?”
童少灼见这姐姐眼中带笑,并不像是在生气,反而是在逗弄她。
童少灼壮了胆子,提声道:“相差十二岁又如何?只要姐姐还未成亲,平苍卫氏虽是显贵,可我童氏也不差!”
“哦?”
童少灼一把握住卫袭的手腕,浑身发热,酒气儿蹿得天灵盖都在冒热气,眼珠子盯着这副美皮囊转都转不动:
“我童氏往后肯定也不差!无论是我还是我四妹,一定会光耀门楣!成为不亚于平苍卫氏的豪门!姐姐就此留下姓名,回头等着我上门迎娶姐姐!”
卫袭立即将手抽了出来。
到底是常年在外打仗的粗人,毫无礼教可言,长幼不分又轻浮浪荡,典型的登徒子。
“朕……真该再提醒你一句。”卫袭道,“你我今日只是初遇。若你这都能谈到提亲之事,你不过是贪图颜色的肤浅庸人。”
童少灼笑道:“没错,我就是贪图姐姐的姿色,这有何不敢承认?我便是那庸人,姐姐貌美,我如何不能仰慕?”
卫袭竟被她这番强词夺理弄得一时无法反驳。
年幼时是公主,十多岁后便是储君、帝王。
她所遇之人大多都是温文儒雅,是对她焚香礼拜的贤儒,即便是武夫,也不敢对当朝天子这般口无遮拦。
习惯了被小心翼翼对待的卫袭,虽不喜童少灼的粗鲁,可到底有些新鲜。
而且卫袭早就有意扶持童少悬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若是长孙胤能回博陵,童氏更是必要提拔的。
卫袭目光在童少灼有些怯意且满怀希冀的脸庞上流转。
卫袭道:“无论年龄还是家世我都长你一筹,若是要迎娶也是你进我卫家门。”
“啊?!这么说来姐姐是答应了?”童少灼恨不得一跃跃到天外。
卫袭正要再说话,一内侍匆匆而来,在她耳边悄声说,澜贵妃说公主病了,这会儿闹着要见陛下呢。
卫袭浓睫闪动:“行,知道了。”
内侍退下,卫袭对童少灼道:“童校尉,我有事先行一步。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到岔路口,往西行两个路口便到酒筵之地。”
“啊,那……”
童少灼见她居然真的说走就走,脚程还颇快,一转眼就消失不见,心里的喜悦转瞬成了忐忑。
这,这是与我定了亲么?
可是,感觉有点儿戏啊。有啥急事刚定下亲这么快就走了?就……不留个信物啥的吗?
童少灼挠挠头。
博陵人好忙啊。
童少灼一脸懵到了酒席,见此时筵席之上已经快要坐满,到处都是攀谈之声。
她几位同袍都在找她,终于见到人了,上来拉着她问:“长筠啊你去什么地方啊?我们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上个茅厕把自己给上丢了呢。”
“我丢了,我是丢了,魂儿丢了。”童少灼两眼发直。
同袍们:“?”
大伙儿一块儿入座,就等着天子来。
谁知筵席开始了天子依旧没出现。之后便听闻公主抱恙,陛下去看望公主没法来了,承诺下回再次再单独宴请。
“天子么,媳妇那么多忙不过来可以理解。”
“哎,我可是一个媳妇郎君都没有啊,我也想成家……”
“据说龙颜绝美,还以为今天能见识到有多美呢,没想到啊她说要办的庆功宴,居然自己都没到场。”
“没能见到天子的酒筵还叫什么酒筵,越喝越寂寞。”
……
轻骑这帮人低声埋怨着,这回童少灼没跟着她们一块儿念叨,双眼落在眼前的烧尾宴精美的美食之上,却忘记品尝了。
依稀听到周围的同袍们在说什么天子,童少灼丝毫不感兴趣。
那傲慢自大说爽约就爽约的天子,能有多好看?
能有那位卫家姐姐好看吗?
第235章
童少灼在明江南岸高台上出席烧尾宴, 天子未到场,改为礼部尚书陶意挈和兵部侍郎来主持。
皇家酒筵高台之上推杯换盏,而明江另一头的金榜前人头攒动。
又是一年放榜日, 金榜的锦盖一落,传来震天的喊声。
“我考中了——我考中了!阿耶,阿娘!我中进士了!”
“我呢!我的名字在哪里?!”
癫狂的叫喊声, 哀叹声,此起彼伏,在江面上久久回荡。
“哎哟, 这什么动静啊。”宋桥挽着童长廷的手臂,有些害怕。
童长廷安抚她:“夫人莫怕, 今日正是放榜日,有些发疯的人很正常。想当初我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是年年落第,哎,真是怀念啊。”
此时她俩正和家人一块儿在江边平民闹市行走,宋桥的博陵口音已经彻底被唤醒,无论走到哪儿说的都是一嘴正宗的官话, 童长廷的东南口音却是一点儿没变。
两人这么一对话, 一南一北俩口音, 听上去都不像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
童长廷跟宋桥说:“先前我应试之时,还有那屡试不第直接跳江的……”
正说着,便听“噗通”一声。
立即便有人喊道:“有人投江了!”
“快救人啊!”
童长廷和宋桥:“……”
看来这文士的脆弱,无论过多少年都是一样。
唐见微童少悬以及童家上下有说有笑在市集穿行而过。
童少临全程环抱着路繁, 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腰上,揽着她的腰部, 给她依靠之处, 减少酸痛感。
另一只手轻放在她已然有些隆起的小腹上, 时而往那些贩卖稀奇之物的小摊处指去,更多的时候则是护在小腹上,就怕有疾走奔跑的小孩儿会冲撞了她,童少临也好及时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