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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娼(24)

作者:临风独回首 时间:2018-01-23 13:52:00 标签:破镜重圆 欢喜冤家 甜文 三教九流

  压下心底那一点晦涩不明的心绪,浮宵快步回到先前厢房。
  却见流宛已经阖了眼,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未有披盖。
  浮宵蹙眉,想来是自己走后一直等着,又不肯乖乖盖好被子。因为流宛睡着时,除了抱着她不撒手,睡相勉强是……算可爱的。除了黏人一些,倒也不爱乱动。
  放轻脚步走过去,想要给她盖好被子便走,谁料腰上被人一揽,浮宵实在无力,便被带到了床上。
  再看,小狐狸哪里有半分困倦,狡黠灵动的双眸满是得意。
  浮宵捏捏她的鼻子,道:“还学会骗人了?嗯?”
  抱紧浮宵腰肢,娇声道:“没骗姐姐,我确实才醒呀。谁叫你那么久都不回来。”
  “嗯,我的错,那早些歇下好不好?”浮宵软声哄道,无心辩解。
  “好。”流宛应得极好,却半点也不松开,看上去半点没有放人的打算。
  “还不放手?”浮宵无奈道。
  “姐姐身上那么冷,暖好再放。”流宛愈发有理有据。
  浮宵依言由她抱着,尽管心中从来清楚。
  约摸一刻,浮宵轻声道:“这下可以松了?”
  流宛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轻笑着掖好被子,摸摸那三天不见的容颜,道:“我明日再过来。”
  “姐姐不与我一起?”流宛即刻捉住了浮宵的手。
  “嗯,你好生休憩,我怕压到你伤口。半个晚上,明早,很快。”浮宵安抚道,轻捏了捏流宛脸颊。
  思量片刻,流宛目光戚戚,道:“姐姐一定要早点过来,见不到你我心慌。”
  浮宵失笑,心中略略又有些酸楚,口中只应道:“好,我早些过来,再不放我可就起不来了。”


第76章 在乎
  快步再回了去,屋内烛火已被燃起,榻上也已平展,还放着一套叠好的衣衫。
  贴心是贴心,但浮宵不想在此多待一刻。
  闩门换好衣衫,静默躺在床上等天亮来临。她已经昏睡很久,一时半会儿大抵轻易睡不去。
  腹中不知为何不算太饥饿,猜想是昏迷时喂食过粥汤一类。
  可回想的东西不多,但亦不算少。
  其实很诧异于他会放过自己,血缘上是父女,实则半分感情也无。
  乏软无力,本以为今夜是怎么都不能成眠,谁知渐渐困倦,不能清明,慢慢入睡。
  再醒来时,屋外阳光已透过明瓦,斜斜在地上铺一层金辉。
  在楼中算是起早,放在寻常家中却是极晚的了。浮宵坐起,撑着头想教剩余困倦快些散去。清醒后,下榻走到门边开了门。人在屋檐下,素日再普通的应需也有些尴尬。
  才开了门,在这里稍熟一些的面孔便映入眼中。
  瞳中惊讶情绪闪过一霎,随后走到浮宵面前自然道:“姑娘起了?那位姑娘也醒了,吵……说要见姑娘。”
  浮宵没有漏掉她及时咽回的话,流宛闹气要见自己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油然而生。不觉一笑,把旁人看了个呆愣。
  愣过一愣,栖蝶道:“姑娘还是先用了饭再去吧,不差这一时半刻。”
  浮宵点头,道:“多谢。”
  很快洗漱用膳,仓促赶了过去,就见闹气的那人埋在被中,缩成一团。
  见她来了,本来劝解的人也松口气,默默留下东西退了下去,房中便又只剩二人。
  浮宵看得好笑,不知这人昨天应得好好的,怎生一早不见就闹气?但浮宵也是知道的,流宛就是个从来被宠坏的孩子,需要自己包容,退步,体谅,诱教,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长大。
  但她愿意陪着她长大。
  如果可以,然后她们一起老去,她陪她长大,她陪她老去。
  那会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坐到榻边,轻戳了戳那缩成一团的人,并不言语。那团子动了动,闷声嘟囔道:“骗子!说好的一早就来。”
  “我这不是来了?”浮宵笑道。
  流宛从被中小小探出半个头,蛮横道:“不管!反正姐姐就是来晚了,哼!再不守信我就不喜欢你了。”
  浮宵快手揪住她的脸,眯眼道:“不喜欢谁?”
  流宛眨眨眼,半晌,嗫喏道:“最喜欢你……”
  浮宵放开,神情似笑非笑,但也没打算与流宛计较,道:“起来罢。”
  流宛表情乖巧,口中却道:“姐姐扶我。”
  浮宵叹了口气,边将人扒拉出来,边道:“我觉得我在当娘。”
  流宛环住浮宵脖颈,乘其不备偷吻一霎,柔软唇上流连片刻,而后才满意笑道:“姐姐少说一字,分明是娘子。”
  浮宵羞恼拍她一下,强硬转移话题道:“还不起来?”
  流宛又亲一下,道:“听娘子的,为夫这便起来。”
  “流宛!”
  罢了,不管怎么说,总算让这人起了床。先前流宛已洗漱过,那侍女留下的是些清淡粥菜,方才没有耽误多久,还冒着热气香气。
  “快吃。”将人扶到了桌边,浮宵没好气道。
  流宛眼波一转,微微发亮,道:“姐姐喂我,手疼。”
  浮宵冷笑:“我怎么记得伤的是背?”
  流宛眼也不眨,道:“有不小心鞭手上的。”
  浮宵横她一眼,却拿起了碗勺,心软心疼是有,更多的,是不愿让那眼中亮光熄灭。舀起一勺,喂到人嘴边,道:“小心烫。”
  流宛含笑接食,道:“那姐姐不替我吹凉?”
  浮宵恼道:“爱吃不吃。”
  流宛道:“你就是喂砒,霜我也吃。”
  浮宵不与她争论,知晓流宛油嘴滑舌自己说不过她,怎么都是给自己挖坑自己吃亏,索性不再说,默默一勺一勺给她喂,不时加些菜,堵住那张可恶的嘴。
  红枣阿胶粥,蜜汁藕片,莲子凉糕,桃胶雪耳羹……连茶也是龙眼茶汤,虽则清淡,但也温补,看得出是吩咐过的,都是些补血食疗。
  能吩咐的是谁呢?当然只有一个人。浮宵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先前自己匆匆用过,但依稀记得也是些温补之物。为什么要刻意吩咐这些?
  浮宵不敢多想,更不愿意承认是他的关心,更加讨厌自己的自作多情。关她什么事?他爱怎么吩咐怎么吩咐。
  “姐姐在想什么?”
  浮宵倏然回神,才发觉自己失神,摇摇头道:“没什么,快些吃,等会儿凉了。”
  流宛不追问,乖乖顺意吃完。
  喂完后,将东西归整一旁,刚想问问流宛伤势,流宛便顺势靠抱过来,头枕在浮宵肩上,手揽在浮宵腰上,呼吸宁缓安沉。听着她的呼吸声,浮宵心中也觉安宁,希望时光静悄悄地,不要离去太快。
  “我真的很怕再也见不到你。”流宛阖眸道。
  “我也怕再不能见到你。”浮宵道,安抚牵住流宛另边空着的手,一边回揽住流宛。
  “你还怕呀。”流宛嗔怪道。而后又道:“以后不许再拿自己的安危作赌注……我会担心。”流宛说实话的时候不多,就连初时表白心迹亦是半真半假,但现在,她愿意明明白白告诉浮宵自己的在乎。
  本来谎话说多了,真实的心意便越容易被自己掩埋,何况是流宛对人的关心。
  简直,屈指可数。
  因为她真的很怕,从那时觳觫心颤,至今心有余悸。


第77章 自度
  “就是为了这个生气?”孩子脾性发作的不安?因为曾差些丢失的不安。
  “嗯。”流宛低声应道。
  但就是重来一次,浮宵依然会那样做。面上安慰道:“以后不会。”她想,以后确实不会了,不出意外,还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相守。
  门外忽然传来几句呼声,伴随着轻叩门声。
  轻推了推流宛,浮宵道:“我去看看。”流宛锁眉片刻,不满有人打扰。
  打开门,仍然是熟悉的面容。
  “姑娘何事?”浮宵问道。
  栖蝶福了福身,道:“扰了姑娘,是知府大人前来看望姑娘,正在厅中侯着,姑娘可要会晤?”其实都知道,浮宵并没有回绝的权利。
  浮宵沉吟片刻,道:“稍等。”见栖蝶颔首退到一旁,回到流宛身边,道:“先在榻上歇着,不必等我。”说完便扶着人回到榻上,小心翼翼让她侧在榻边,不至压到伤势。刚要抽身便被流宛抓住手臂,眼中无措慌乱,迫问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许是慌乱中没有注意力道,还是全力想要抓住这个不是天经地义属于她的人,浮宵手臂被流宛抓得有些疼。
  浮宵终于知晓流宛有多不安,流宛终于知晓浮宵不是那些随手可握的物件,她可能失去她,并不天经地义属于她。她过去总那样觉得,有恃无恐,占着浮宵的喜欢,便以为不会失去。
  “不会。”浮宵温柔道,理理她的发。想起昨日流宛的话,红着脸在她唇上一贴。她们亲吻并不算少,只是浮宵主动的时候极少,多是流宛在浮宵毫无防备的时候索取,或是水到渠成。
  安抚好流宛,浮宵转身出门,思索着知府来看望她是何事,记得数日前的晚宴,他便说过过几日有事寻她,不想,没来得及。
  到了厅堂,那人如往常一笑,还有些歉疚模样,道:“姑娘可好些了?”
  浮宵行礼道:“谢大人问顾,不胜荣幸,已好上许多。”
  引着浮宵相对而坐,歉道:“那日是我来迟了,否则姑娘……不至这般。”
  浮宵摇头道:“这怎能怪大人?大人已是仁至义尽。”何况求人不如求己,求人不会总能求得到,能求到一辈子的。
  知府叹了一声,道:“在下亦不知那日让伯伯与姑娘相见究竟是对是错,不想姑娘身世如此坎坷,多少,也是在下之过,不想竟逼让姑娘那般,还望姑娘莫怪。”
  浮宵摇头笑笑,道:“许是命中注定,大人不必自责自怪。不是大人,奴也无法知晓自己身世。”无法见到那个女子。
  仍是心有歉疚,真诚问道:“在下冒犯,敢问姑娘,是否真正打算不归宗回根?”
  浮宵颔首,道:“是奴不配。”
  知府神情认真,再问道:“若姑娘不再是这个身份呢?”
  浮宵诧异,问道:“不知大人何意?”
  知府道:“我想为姑娘赎身。”不等浮宵惊讶,又道:“姑娘不要误会,是我见姑娘出淤而不染,实在不忍,欲为姑娘正名,只期姑娘安稳。”
  流宛算是歪打正着。
  浮宵起身行礼道:“大人恩情无以为报,只是恕奴无以承恩。”
  知府惊讶,道:“敢问姑娘为何?”
  浮宵抬首,坦荡道:“奴已有无法抛却之人。”
  知府问道:“阁中姐妹?”
  浮宵道:“是也不是,还有心慕之人。”
  知府沉默良久,想起那日另一个倒在浮宵身边的女子,难怪。这回所邀,并非他一人之愿,数日前他便有这个打算,岂料突逢变故,而今才得重提,巧也合了另一人之意,暗中请托。
  半晌,道:“无妨,姑娘重情重义,实乃性情中人,在下钦佩,只可惜不能帮到姑娘,他日若有需在下相助,定当鼎力相助。”
  浮宵又是一礼,道:“多谢大人。”
  知府道:“姑娘快快请起。”
  任何事情都不是没有缘由的,怜惜浮宵,因为总想到自己心慕的姑娘。
  “不只是好琴之由,见到姑娘,我也总想起我心慕的姑娘。”
  浮宵愕然,道:“未曾听闻大人有妻。”男子到这个年纪,孩子应该都会跑了。
  知府道:“我确实还未娶妻,因为她不愿嫁给我。”
  浮宵问道:“敢问为何?”年纪轻轻前途无量,风姿尚好,品性温雅,怕是少有女子看不上。
  知府一笑,眼中是想起恋人的温柔,道:“她病弱,总说不想拖累我,亲求婚定,她通通拒了。”那一年他跑遍了京中山寺,燃过千柱香火,仍未求得神明一点垂怜,她依然未能好,依然不肯答应嫁与他,连他上任之期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她病中总是恹恹,见到他时的眼中亮光却从不像一个病人。
  浮宵思忖片刻,道:“可是不嫁不娶,都是遗憾,为何要耗峙相处时光?大人不如,再向她多走一步?大人是男儿,不懂女儿心思,女子其实都盼望,能够嫁与心慕之人。”就算她时日无多。
  浮宵最明白这种心情,是担忧与恋人分离的时日无多,既然时日无多,不如抓住此刻。何必再要浪费时光,浪费与恋人相处?至少抓住了,不会太过遗憾。
  求人不如求己,求神不如求人。
  浮宵看过一则故事,讲的是有人求神普度,神说自度,后遇难事,再去拜神,却见神拜自己,问曰何故,神道,不如求己。
  尽人事,知天命,浮宵从前以为抓住今朝便好,而今,她会觉得痛切以后,但总算拥有。
  所以,她依然以为,当下才是所有。


第78章 熟悉
  遥遥鸿雁尺素,情寄千里。
  而今手中,只有数封心意笺纸,再多也是寥寥几笔,渗不透心意。
  如醍醐灌顶,他只以为她说不愿便是真的不愿,殊不解她真正心意。总角之宴,他怎能忘记?
  “谢姑娘提点!”再不愿等待片刻,他想要立刻告诉她,告假归家娶她。从此不论山南水北,他都会带着她,照顾她,再不会有千里之遥,山海之隔。
  “大人慢去。”浮宵道,她知这人有段日子回不来了。
  看那人匆匆步履,自己亦快步回到厢房,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
  流宛再见到浮宵,便见到她清浅安然的笑。
  心慌渐渐平定,嘴上抱怨道:“姐姐去了两刻钟。”浮宵挑眉,似笑非笑道:“算得这般清楚?”
  “你离我一刻,我便觉得有一个时辰,两刻,三秋。”
  “为何两刻就隔三秋?”
  “一刻不见兮,思之如狂。两刻,自然便是三秋了,何须待一日?”
  ————————————————————
  伤不算好透,二人便请辞回楼。
  流宛多是皮肉之伤,不算太重,几日倒也好了三五分,只等结痂,反倒是浮宵的伤迟迟未好,需要时日休养。当日挑着地方避开主脉,看上去刺得深实则有控制力道,真正刺入,不过大半寸。
  只是终究还有些深,真正愈合还要些时日。
  等到真正回到熟悉的地方,二人相扶下了车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相视一笑,步入楼中,还是晌午,并没有几人在堂。仅有的几人见到二人也是惊讶,寒暄探问,只得了二人不痛不痒的回答,也就识趣不再问。
  然而还不过半刻,二人连回房寻人报个平安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传至后院庭厅。
  “腰松臀开,秀眉壤春,好女儿们,自己做了些什么想必不用我再多说?”妈妈道,将茶盏重重放下,神情肃厉阴郁。
  二人不说话,等着妈妈发难。想来那日也是发觉事端,却没能来得及追究。但二人都不算太怕,虽则隐私手段多,可是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们明确彼此心意。
  见二人不开口,本来也无甚追究之意,只是惯例敲打,那日画面依旧历历在目,她这辈子见过不少寻死的人,为生所迫有,为情有,偏生,就未见过她们这般的,浮宵这般的。又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说有多少感情,总还能激起自己几分怜惜,何况身后那般,自然是动不得的。
  “自己掂量些,敛不住也别在老娘面前敛,更别在老娘面前唧唧歪歪寻死觅活,耳朵没聋就滚,看见你们就心烦。”妈妈哼道,只差没拿鼻孔出气,眼也不抬又喝起茶来,似是在浇灭火气。
  惊讶地行个礼退下,惊讶于如此轻易便被放过。大多人都不喜欢上赶着找打,浮宵不再多想,因为从未想过能依靠何人,流宛却转念想通缘由,眉眼弯弯看着浮宵。
  二人已走出□□,一时周边倒是无人,浮宵惑道:“这般看着我作甚?”
  趁着四下无人,流宛极快在浮宵脸上一亲,笑道:“不必归来看取明镜前。”此后长相守。
  浮宵红了脸,轻嗔道:“被人看见怎么办?”
  流宛道:“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都知道,看见了更好。”说着牵起浮宵的手,慢慢走回堂中。
  回到堂中,便见门口熟悉身影,泪眼婆娑,不住拿袖子抹着眼泪,另旁喊堂则手足无措,笨拙安慰。
  浮宵牵着人再走近些,其实是流宛牵得太紧甩不开的缘故,只得脚下加快,身后那人还有意拖着,任浮宵如何瞪她也坠着浮宵不松手。
  “晓枝?”浮宵唤道。
  挂着眼泪的姑娘怔怔看过来,撇过原先挡在身前的男人,眼泪再止不住,一抽一噎道:“姑娘,嗝,无事?”说着小跑几步,上端看下打量,生怕面前不是活生生的浮宵。浮宵摸摸她的脸,单手擦擦她的眼泪,温声道:“你看我哪里有事?”浑然不知身后人醋如浆溅。
  “姑娘颈上?……”
  还缠着几圈白纱,很能糊弄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小伤。浮宵佯作尴尬地笑了笑,道:“免失体统,那日你不是见过?粉脂遮不住。”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流宛咬得狠,至今都未好,还有浅浅印痕,那几日栖蝶甚至送来了消疤的药膏,显然是在粉脂洗去后见过,还报告了那位。
  算了,不论怎么说,而今至少有个托词。
  晓枝这才渐渐止住哭声,问道:“姑娘可乏了?……”
  “我无事,你回去歇几日,才几天,你都瘦了一圈。”浮宵打断道,知晓晓枝后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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