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276)
作者:初禾
时间:2020-01-11 11:39:55
标签:悬疑 推理
连方远航都觉得难喝的咖啡,萧遇安此时拿来兑,显然不是为了品尝咖啡的醇香。
单纯是为提神罢了。
明恕将大衣挂在椅背上,“周岚和吴林宵、楚莹是怎么成为朋友?”
萧遇安说:“高一刚入校,参加素质拓展时。”
冬邺市一些重点中学会在新生入学之后举行素质拓展活动,将学生们拉去郊外、山上等远离城市的地方,进行各种考验体力、合作、智力的集体活动,其目的主要是为了让新生们尽早彼此熟悉,培养集体荣誉感,也算是三年高中生涯的“誓师大会”。
一外当初选择的是冬邺市南边的一个拓展基地,活动以班级为单位展开,高一新生们必须在基地里待十天。不过不少学生和老师都将拓展看做“走过场”,只有第一天的活动是严格按照日程表进行。
往后,大家就开始自由活动。
基地建在一座山里,占地广大,深处很少有人。
周岚那时还没有和袁艾、赵暮打成一片,独自在山沟里散步时遇见了满手鲜血的吴林宵。
“你……”周岚问:“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吴林宵说:“杀猫啊。”
他手中捏着的是一只灰色田园猫,体型肥硕,看样子是基地哪位职工养着的。
但它已经死了,血从脖子处涌出,将原本光洁的皮毛染得湿腻。
吴林宵用一块巴掌大的尖锐石头杀死了它,砸碎了它的脑袋,将它的尾巴拧起来,就像拧一个肮脏的垃圾。
周岚眼中放光,那种兴奋吴林宵一见就明白。
萧遇安拖动视频的进度条。
吴林宵狰狞的表情和麻木不仁的声音一同从平板里传来,“我一眼就知道,他是我的同类。我们都喜欢‘刺激’!”
周岚和吴林宵一起,摸着从田园猫头上颈上涌出的鲜血,在没有其他人的山沟中放肆狂笑。
吴林宵说:“这猫已经死了,埋了吧,我们再去抓一只。”
基地有不少猫,职工们好心,将流浪至此的猫都收养了下来,它们有的下了猫崽子,也一同生活在基地里。
吴林宵告诉周岚,他已经调查过,整个基地起码有五十多只田园猫,他们一天抓一只,根本不会被发现。
抓第四只猫时,楚莹出现了。
这个穿着可爱短裙的女生用甜美的声音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猫接连失踪,职工们去深山里找寻,却一无所获。
离开拓展基地那天,吴林宵看见几个职工因为找不到猫而抹眼泪,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感油然而生。
“我们当然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我们关系好。”吴林宵咂嘴,“我不爱说话,木讷老实,楚莹天真可爱,被他们班一群男生追逐,周岚大气优雅,被袁艾那个傻大个儿看中了。我们仨如果凑在一起,不是互相惹麻烦吗?所有人都会问——你们怎么会一起玩?”
萧遇安问:“高一至今,你们还干了什么?”
“杀人是第一次。”吴林宵说:“别的吧,那就多了,你不会想听。”
萧遇安关掉视频,看向明恕。
明恕盯着空掉的杯子,过了会儿说:“我去洗杯子。”
冷水冲在手上,神经根根发麻。
几分钟后,明恕将杯子放回桌上,一边用抽纸擦手一边说:“和我想象中的有一定偏差。”
萧遇安说:“你想过他们是受到一种唆使。是某个人将他们聚集到一起,毕竟他们性格迥异,不像是能够自发成为朋友。”
明恕叹息,“但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是自发成为朋友。”
办公室安静了片刻,明恕走到靠椅边坐下,“我对他们的父母很感兴趣。”
萧遇安说:“你觉得他们现在的行为,很有可能是受到父辈影响?”
“有人的恶是与生俱来,而有人的恶是在后天的潜移默化中形成。”明恕说:“他们是属于哪一种?刚才在下面时,我不断想到贺炀。周岚三人的脸几乎和贺炀的脸重合了。哥,假设,我只是假设,贺炀有小孩,他的小孩会不会沾染上他的恶?”
“我初步查了一下他们的家长。”萧遇安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周岚的父亲周业是私人医院的院长,在国内消化道疾病防治这一块颇有建树,声望很高,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污点。周岚的母亲在周岚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周业工作繁忙,长期不在冬邺市,周岚差不多是在无父无母的情况下长大。”
明恕翻阅资料,“也就是说,父辈对周岚的影响其实很小。”
“是,也可能不是。”萧遇安继续说:“楚莹也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她的母亲几乎每年获评杰出女性企业家。楚莹和保姆住在一起。吴林宵和他俩不同,父母没有离异,合伙开公司。在17班里,吴林宵不算特别富有的学生。”
明恕撑着额角,“他们的成长环境差距不小。”
“这个案子案情本身虽然不复杂,但涉及未成年犯案、校园霸凌,并且手段残忍,动机匪夷所思。我会提交到特别行动队,让公安部的专家们做一次全方位的评估。”萧遇安说:“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将会对以后的未成年案件侦查起到一定的指导作用。”
周岚的父亲周业、楚莹的母亲叶丽山、吴林宵的父母、三人的班主任和部分老师陆续来到刑侦局配合调查。
周业难以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看过周岚的审讯记录后彻底失态,许久没说出一句话。
他在精神已经崩溃的陈红兵面前跪下,承诺一切按法律程序走,自己和周岚将承担所有后果,并赔偿项家的损失。
对比周业,叶丽山和吴林宵的父母反应不太激烈,只说不相信自家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又说相信警方,相信司法。
短暂的春节假期已经结束,但只要没有到正月十五,年就不算过完。
大街小巷上仍旧弥漫着节日的气氛,东城区年前开业的“第九战场”生意一如既往地好。
重案组始终没有放下贺炀,但他表现得毫无疏漏,没有露出任何把柄。
南城区,“春潮江畔”小区。
经过媒体的报道,舆论不断发酵。压力之下,物管拆除了滨江绿道外的铁门,北区的居民得以重新进入南区。
好似庆祝胜利一般,许多人涌到绿道上,跳舞、打鼓,有人甚至在别墅和洋房的私家花园外拍照。
短短数日,南北业主再次爆发矛盾。但这次,物管不敢再草率介入其中。
因为外面实在吵闹,赖诚白天不再出门,夜深人静之后才出门遛狗。
他戴着耳机,轻哼着歌,忽然停下来,揉了揉鼻子。
他的嗅觉一向很灵敏,冷冽的江风从江面上吹来,将一股不该有的怪味吹到了他的鼻腔中。
第162章 斗虫(12)
赖诚将耳机摘下来,抻长脖子,朝异味传来的方向望去。
“春潮江畔”南区临江,绿道旁边有两条小路直通江边,这一截江岸虽然并非业主们的私有领地,但一般外人也不会跑到这儿来。
江边冬天很萧条,难得看见人,但夏天春天很热闹,架帐篷、搞烧烤大会、放烟花、看星星……干什么的都有。
为了给业主们提供方便,今年初还是去年,物管在江边的鹅暖石滩上搭了几个工具房,就跟工地上民工住的“集装箱”差不多,里面可以摆放无需拿回家的物品。
入秋之后,别说工具房,就连鹅暖石滩,几乎也没有人去了。
异味就是从一处工具房里传来的。
赖诚犹豫了一会儿,低头对萨摩耶说:“咱们去看看?”
萨摩耶没听懂,傻乎乎地歪着脑袋,“嗷?”
“对狗弹琴,浪费表情。”赖诚自嘲一声,扯了扯狗链子,带着萨摩耶朝前方一公里远的小路走去。
小路也有门禁,赖诚打了卡,推开阻拦杆,就算是出了小区。
萨摩耶兴奋地拽着他往前跑,可越靠近工具房,他就越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安感。
鹅暖石滩上是没有路灯的,光芒来自小区里的绿道,以及城市的背景光。
赖诚闻到浓烈的异味,想捡一根树枝,去支开工具房的门,但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得捡起几块鹅暖石,警惕地朝门扔去。
门是不上锁的,一砸就裂开一道缝,但很快又合了回去。
赖诚暗骂一声,只得亲自走到门边。
萨摩耶突然变得异常兴奋,不等赖诚推门,就猛地扑了过去。
门彻底打开的一刻,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扑面而来。
赖诚差点呕吐,赶紧拽着萨摩耶后退。可向来温顺的萨摩耶这次居然不听他的话,拼命往里面钻。
他胃里翻滚,手没拉得住,萨摩耶一下子冲了进去,发出兴奋的嚎叫。他骂了句脏话,捡起掉在外面的绳子,硬是把萨摩耶拽了出来。
再次看到萨摩耶的一刻,他心脏狂跳——萨摩耶白色的毛,居然染上了污迹!
他忽然明白这恶臭来自什么了。
手机电筒被打开,赖诚再次推开工具房的门,目光在漆黑而狭窄的空间中缓慢扫动。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但是地上和墙上有大片黑污。
赖诚用力咽了口唾沫,自下而上望去,在看见挂在屋顶的“东西”时,瞳孔骤然收拢,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握着绳子的手一松,爆发出一声恐惧的惊叫——
“啊!!!”
夜里江风尤其大,警戒带被吹得鼓鼓作响。绿道上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居民,南区和北区的业主似乎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肩擦着肩,腰怼着腰,远远看去像一片密实的人墙。
高功率的探照灯直射工具房,将每一位刑警的脸都照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