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布吉岛我以前喜欢你(23)
林瓷一愣,他扭过头看去,赵逢时已经把头撇向车窗外了,他像是在赌气,忍着心里的憋闷,却没见林瓷来同自己说话,便又阴阳怪气道:“霍笑书对你挺殷勤的。”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只是覆水难收,赵逢时微微侧脸打量着林瓷。车外的光忽明忽暗,林瓷的模样在光影间变得清晰,消瘦的脸庞,脆弱的轮廓,还有沾着眼泪的脸颊。
赵逢时一惊,他立刻挤过去,拉住林瓷的手,“你……你怎么哭了?”
车内响起微乎其微的抽泣声,林瓷反手攥紧了赵逢时的手,往自己脸上慢慢拉近,眼泪顺势淌落在了他的掌心里。林瓷低下头把脸埋在了赵逢时的掌心之间,他的哭声和哽咽声从那手掌里沉闷响起,赵逢时听到他断断续续道:“你真的回来了吗?”
赵逢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林瓷能为自己而哭,当年的情形是如何,他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留下的只是一腔绝望的决心还有对于眼前这个人无法形容的爱意。
他听着林瓷的抽噎,长叹一口气,拇指微动,扶着林瓷的下颌,抬起他的脸替他揩去脸上的泪痕。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赵逢时牵着林瓷的手,打开车门像是以前一样拉着他走了一段昏暗的路,林瓷不作声默默跟从着。
从路口走到了小区门外,赵逢时停下脚步,尴尬道:“我刚才忘记了你已经能看到了,还拉着你这样走。”他松开了手,林瓷抿了抿嘴。
林瓷的房子是在第二排,小区里地面是没有行车的,路上能看到还在散步聊天的住户,穿过小路,影影倬倬的竹林后面就是一栋栋划分开的小洋房。
这里的地段不错,又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房子是难得的宽敞考究。林瓷推开院子的白色铁艺门,院里的感应灯亮了,黄橙橙的光落在绿色草坪上,赵逢时环顾四周,最先看到的还是安置在门边上的狗房子。
他的视线刚刚接触到,林瓷就对他说:“我记得你以前和鲁卡关系特别好,它很喜欢你。”
赵逢时惊觉不妙,他虚着声音说,“还好吧。”
就听林瓷呼了一声,竟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给他,那只大狗听到叫唤立刻从它的狗房子里跑了出来,兴高采烈“死”了。赵逢时僵立在原地不敢动,任由大金毛扑到他的身上“欺凌”。
“它是太久没见到你了,特别兴奋。”
林瓷这么说着,鲁卡摇晃着尾巴又蹦跳了两下,不像只狗像只兔子,赵逢时吓得胆都快破了,他就知道回来找林瓷便是要遭遇这一劫,躲都躲不过的。
以前还能因林瓷看不见而浑水摸鱼,不至于太过丢脸,现在可怎么办?
赵逢时小步子往后缩,林瓷就立刻留意到了,他问:“怎么了?”
“没,哈哈,没怎么?我就是想先进去再说。”
“也是,我都忘了。”
林瓷把鲁卡给喊了回来,赵逢时如蒙大赦,身体立刻松弛下来。他跟在林瓷身后,金毛在前头走着,一进客厅就跳上了沙发。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
林瓷指着鲁卡旁边的空处和赵逢时说着,赵逢时的脸都快笑僵了,依着那最边缘坐下。鲁卡掀开眼皮看他,赵逢时往边旁使劲缩了缩。
第 31 章
林瓷走进厨房,拿着茶镊子夹了几撮绿茶叶, 玻璃水壶的水慢慢煮沸, 林瓷盯着那层沸腾的水泡, 把杯子移了过去。
滚烫的热水浇透了茶叶,绿色的叶子在水中舒展而开, 沉沉浮浮在杯中。
人这一生是不是也总有几次是要颠倒重来沉浮而起由生到死的, 讨厌至极的人只需做对了一件事便会对其刮目相看,纷纷扰扰的误会解开也就揭开了, 被浇灭的爱意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重燃。
他回望自己潦草黑暗的生活,想到赵逢时曾对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凿在了心里,永远不可能忘记的。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喜欢你?”
有几个字有多少下停顿, 呼吸的沉缓心跳的速度, 他都清清楚楚记着。赵逢时的爱像是春雨,那般柔软多情喜悦,可却也是凛冽的冬雨,滚烫的熔岩, 一段段碎了之后扎进林瓷心里的玻璃。
可他还是沉溺下去了,爱情萌发后生命复苏, 春色来临,林瓷心口的玻璃渣子被一一挑开, 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客厅里赵逢时战战兢兢同鲁卡大眼瞪小眼, 突然金毛的尾巴晃动,赵逢时睁大眼, 一声“别过来”化成惨烈的尖叫,尾音娇颤。
他要吓死了,他被鲁卡扑倒在了沙发之上。
林瓷端着杯子出来,便看到赵逢时同鲁卡玩在一起,把杯子放在桌上,林瓷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赵逢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手指绷紧发白,眼泪花都快吓出来了,又见边上林瓷光看不过来,脸上竟都是笑,险些气死过去。
好不容易把鲁卡推开,赵逢时蜷缩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白着脸扯开假笑,“哈哈,鲁卡还是那么淘气啊。”
“它真的是特别喜欢你,别人来了它都没那么亲。”
赵逢时一愣,脱口而出,“还有别人来你家?”
这话说完他就觉得不妙,好在林瓷似没察觉,他坐到赵逢时身边,肩膀轻轻碰了一下,赵逢时轻轻嘘口气,听到林瓷说道:“有时候编辑会过来。”
赵逢时听了眉头微微舒展,又听林瓷声音轻快,甚至带上些许笑意,他说:“等一下,你脸上还有鲁卡的口水。”
“啊!”赵逢时忍不住惊叫,他终于是忍不下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林瓷抿嘴忍笑拉住他的手让他重新坐下,抽了一张面纸,柔软雪白的纸面擦拭过脸颊,赵逢时嗅到淡淡的柠檬香。
刚才那只傻狗的确是舔了他的脸,一想到自己满脸动物口水,赵逢时就后背发凉,他无暇顾及,乖乖地任由林瓷擦着自己的脸。
林瓷站着,赵逢时坐着,林瓷让他闭上眼他便闭上,让他侧头他便侧头,比鲁卡还听话。
长而浓密的睫毛搭在眼睑下,上下睫毛相簇,面纸蹭过眼眶旁,薄薄的浮着淡青色血丝的眼皮微颤。林瓷盯着赵逢时的脸,他一寸寸往前凑,纸巾成了一小块正方形的隔挡物覆在赵逢时的额面上,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屏着呼吸,嘴唇轻绵擦过。
也许这根本算不上是吻,是情不自禁的产物,是久别重逢的心酸,是不知情是懵懵懂懂的一脸茫然。
赵逢时问他好了吗?
林瓷说再等等。
赵逢时阖眼,他感觉着林瓷的动作,窸窸窣窣的声响,脸上的触感从纸巾变成了微凉的皮肤,林瓷的手顺过他的脸颊划过。赵逢时一僵,脸上的皮肤瞬间烧了起来,而后他听林瓷带着笑意的声音,对方问:“赵逢时,你是不是怕狗啊?”
像是有万道惊雷,每一道都正中赵逢时的要害。
蝴蝶惊惶的离开了花丛,扑扇翅膀艰难飞着,赵逢时睁开眼,努力让自己看着是被冤枉的模样,震惊讶异道:“你怎么这么说?我怎么可能怕狗?”
他若是去展立那边试镜,展导看着他这个演技,大概会念着他们之间的交情,分派给他一个死尸演演。
林瓷笑着打量他,“真的不怕?那我让鲁卡过来了?”
“你……”
赵逢时憋出一个字,林瓷哈哈大笑,他难得那么畅快。赵逢时没想到自己能让他这么开心,有那么些与有荣焉的感觉,他脸上的笑也藏不住了,挠了挠头发,不大好意思,“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刚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发觉了,你的脸都被吓白了。”
“那你还不阻止?”赵逢时满脸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就看着我被鲁卡舔啊扑啊,你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他像是在演话剧,表情能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林瓷笑得肚子疼,他靠在沙发里,眼睛都笑没了,“我就想看看你能装多久?谁让咱俩以前是死对头呢?”
互相对视着,赵逢时哼了一声,嘴角悄悄扬起,他伸手戳了一下林瓷,小声道:“别说出去,就你知道。”
“不说,绝对保密。”林瓷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林瓷做完这个动作,手被赵逢时攥了一下。
是出于身体的本能,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能够那么可爱,他捏住他的手腕,手指蹭了两下。
气氛沉静下来,暧昧的情愫滋生,林瓷坐起身,他反扣住赵逢时的手,他说:“我知道有些事你也许不想要提起,可我总觉得我应该去知道一些。
三年前那件事,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赵逢时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赵逢时的脸色一顿,他往后缩,林瓷的手却紧紧的抓住了他,他没发动,或者说是他自己也不想动。
他那么喜欢林瓷,喜欢到连一句喜欢你都不敢说,怕打破了此刻的关系。
他沉默下来,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赵逢时看着像是冬天里树梢间透进来的一段阴郁的光。他不是那种容易遮掩表情的人,在林瓷曾经看不见时,他还能混过去,可现下每一个神情每一次犹豫都被那双眼睛清清楚楚复刻下来,赵逢时是无处遁形的。
他说:“其实不能说是自杀。”
赵逢时抬起头,脸上是故作轻松的笑,他对林瓷说:“我和赵钧儒关系不好,他肯给你做手术其实是有条件的,他让我去娶一个女人。”
林瓷一震,不可思议低喊道:“怎么可以这样?”
“没什么是不可以的。”赵逢时说:“我后来没答应,他就不打算继续帮我了,然后我就……”
说到这里他大概是有些尴尬,挠着头笑了笑,“可能说出来有些烂俗,我那天是去以死相逼的,从他面前跳下去,我其实是算好的,那就在三楼,摔下去也不会死的。
但我没想到赵钧儒那么厉害,他趁我昏迷行动不便直接把我给送到了国外,我……”
之后的话没能说下去,他的身体被用力抱住,哭声在房间里撕心裂肺回响,好大的声音,大到让赵逢时的心头都不甘的震了震。
他手足无措地轻拍着林瓷的后背,一声声安慰,“你别哭啊,我……我不是没事吗?”
怎么可能不哭,他浑身颤抖抽噎着,“都怪我,是我的错。”
他们若是恋人,赵逢时便能捧起林瓷的脸,在他唇边温柔吻过小声安慰,似春风细雨般呵护,可惜他们不是。
于是只能一遍遍孜孜不倦生涩的去安慰,让他不要内疚,不要难过,他已经好了真的已经好了。
他从病痛里走了出来,他飞出了桎梏,逃出了囹圄。他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的生活,这次没人能够束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