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非鳞(2)

　　他就这样出现了。陆离的心里五味杂陈，拽住对方的衣领，很想向对方带着笑意的脸上打上一拳。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可是又觉得毫无理由，应该让对方打我，狠狠地打我。
　　“陆局你好，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我是彗星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法务部门的池麟。”
　　“池……麟……”陆离从咬紧的牙关中吐出这两个字。奇怪，明明有好多话想和对方说，话到嘴边，却只有这两个字。
　　“陆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池麟的笑容没变，眼神却瞟到还黏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握得太紧了，指节都发白了。
　　陆离气急，只好不情不愿的放开对方。
　　“震哥？你没死？”郑世杰惊讶的看着他。
　　“震哥！陆局一直在找你。额不，我们也在找你……”
　　“等等……警官，你认错人了。我叫池麟，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怎么可能……”
　　“闭嘴吧鸡蛋仔。”陆离打断郑世杰的话。
　　“全都带回去问话。”
　　“可是……”
　　“可是什么？”陆离有些不耐烦。
　　郑世杰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面前的这个人绝对是池震，他的长相、身材、声音、以及那些习惯的小动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陆离一直是讳莫如深。池震是被通缉了，后来又被证明是死了。通缉令撤销了，人也没找到。老实说，郑世杰不相信池震杀了董令其。一个根本没开过枪的人，第一回 杀人就杀了刑侦局副局长，这是什么香港电影的剧情？根据现场的弹道分析，董令其杀了吴文萱的丈夫，又向吴文萱开了枪，池震的行为很有可能被判定为正当防卫。他如果没死，为什么消失？
　　董令其死后，在他的家里搜到了受贿和□□的证据，上面想掩盖这个污点，所有的一切便彻底陷入迷雾中。
　　“被劫持的女孩受了点伤……”郑世杰过了好久才憋出这句话。
　　“那就送医院，等到情绪稳定一点再录口供。你是第一天当警察，还要我教你吗？”
　　郑世杰一看这种情况，赶紧闪了，实在是害怕误伤。
　　池震再次坐着警车来到桦城刑侦局，虽说是故地重游，还真有点小紧张。自己的身份无懈可击，可是遇到认识的人还是难免尴尬。只能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我是池麟，森国人，传说中的业界精英，单身贵族。父母都在国外，并且因为在第三世界国家做志愿者，根本联系不上。
　　没人能证明我是谁，除了我自己。
　　桦城刑侦局还是那样，如果忽视里面的行政人员穿着警察制服，看起来就和一般的商务楼没有区别。从进门的一刻起，就觉得大厅澄净明亮，布置简洁干净。虽然绝大多数进门的人都不会注意这一点。
　　池震被郑世杰客客气气的请进门，又被小心翼翼的请进审讯室。郑世杰在池震对面坐了一会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能低下头看自己的文件夹，时不时抬头偷看池震几眼。池震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在审讯室里乱瞥。
　　不一会儿，郑世杰出去了，换了陆离。作为一位第一次被请进审讯室的良好公民，池震可以正大光明的打量陆离的脸。他绝对休息不足，眼下一片淡淡的灰，脸颊上的婴儿肥也廋没了，脸色发白，衬的唇色嫣红，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这小子竟然一个人偷偷变好看了！
　　“姓名？”
　　“池麟。”
　　“谁给你起的？”
　　“我爸妈，取自凤鸣麟出之意。”池震开始跟陆离挤眉弄眼，这是什么问题？还以为陆离会直接拉自己到老高那里验DNA。
　　“你在彗星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工作？”
　　“对，我是法务部门的主管。”
　　“干回老本行了。工作多长时间了？”
　　池震假装没听懂，说道：“从去年三月份开始。那时候我刚到兰雅国，猎头公司来找我……”
　　“不用说那么详细，本来我们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
　　“……”
　　“你怎么会在案发现场？”
　　“额……我一早就在办公室工作，是秘书告诉我的。我就去看看情况。”
　　“你胆子也挺大的，一般人看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你认识凶手吗？”
　　“不认识，今天第一次见。”
　　“那你跟周莹莹是什么关系？”
　　“就是同事，平时工作上也没什么接触……”
　　“没什么接触你能为她做这样的事情。”陆离总算抬头看了池震一眼，仿佛要将他看穿。
　　“助人为乐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说得对，虽然你是森国的公民。”
　　“……”
　　“就这些，后续有其它事情我们还会再联系池先生你。”
　　“好的。”
　　池震是一个人走出的刑侦局。他想起陆离刚见到自己时的那种状态，以为他会打自己一顿。没想到出来时自己竟然是齐齐整整，想想还有点小失落。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也只能顺其自然。
　　陆离透过窗户，看着池震隐入人群，慢慢的看不见了。
　　让一个人消失不难，只要将他的社会性抹杀掉。


第3章 隐于市
　　谢流芳是个成功人士。所谓成功人士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他一般。即使知道有人要杀自己，也衣着光鲜、神情自若。人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看起来保养的非常好，脸上没有多少皱纹，身材说不上挺拔，却也没有走样。面色红润，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刑侦局昨天应该完成所有人的问询，由于谢流芳身在国外，只好安排在今天。
　　刑侦局的各位习惯了陆离的身先士卒的做事方式，对于他提出要亲自带队查这起案子，大家也没什么异议。像往常一样，领了任务，就各忙各的了。
　　郑世杰昨晚也没有睡好，他趁夜里没人，偷偷在刑侦局的系统里查询了“池震”的相关资料，结果什么也没有。不要说池震曾经在刑侦局供职的经历，就连他姐姐的案子卷宗都不见了。郑世杰觉得奇怪，又查询了几起池震做律师时接的案子，结果律师的那一栏却变成了别人的名字。池震这个人在刑侦局的系统里彻底消失了。他背后一凉，这说明在整个桦城，甚至整个兰雅国已经没有“池震”了。
　　郑世杰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但他相信陆离一定也已经知道了。他什么也不说，证明有自己的打算。郑世杰也决定继续装傻。
　　“谢先生，你好。我是刑侦局的陆离。谢谢你今天配合我们的调查。”陆离冷淡的看了谢流芳一眼，没有先和对方客套的握下手。自顾自地走到办公桌前，拿出本子记录。
　　郑世杰也没了魂似的，跟他并排坐了下来。
　　谢流芳倒是不太计较，做到他们对面的沙发椅上，答道：“没关系，你们有什么事尽管问。”
　　“我们今天来，是想跟你谈一下，昨天在贵公司发生的案件。”
　　“唉！我昨天被吓个半死。我们公司的股价因为这件事一直在下跌。我的手机都要被股东打爆了，大家都让我拿出一个解释。我解释什么？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谢流芳虽然嘴上说自己被吓到了，表情却是满不在乎。
　　“谢先生，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认识犯人？”陆离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抬头，紧紧盯着谢流芳，企图看出他是否有所隐瞒。
　　“岂止不认识，这人我见也没见过。我昨晚连夜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公司查看监控录像。”
　　“是吗？这是犯人的正面照，你再仔细看看。”
　　“没有。”
　　“犯人在现场提到的李柯，你认识吗？”陆离看不出谢流芳有什么异样，只能问出第二个问题。
　　“不认识，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确定你没见过，当时犯人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要见你。”
　　“没见过吧。不过我作为上市公司的总经理，见过的人也实在太多，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见过的人的名字。这人明显是个神经病，我昨天就算来了，也不可能下去见他，多危险啊。”提起昨天的事，谢流芳流露出了明显的厌恶之情。在他看来，这些采取极端行为进行报复行为的人又笨又蠢，活着简直是浪费国家粮食。
　　“按你的日程，昨天本来应该在公司开行政例会，你为什么没来。”
　　来之前，刑侦局已经采集了所有现场人员的口供。从秘书室的人口中得知，所有高层当时应该在顶楼会议室参加行政例会，只有谢流芳缺席了。
　　“前天上午大概九点钟，我接到总部的联系，说是我们在旧金山的原料供应出了问题，我只能连夜飞过去确认。没想到刚走就发生这种事情。”
　　“你的航班信息还记得吗？在旧金山入住了哪家酒店？”
　　“警官这是在怀疑我，我是受害者，有人在我们公司里要杀我，还问我在哪？”谢流芳有些恼怒，这位叫陆离的警官看起来年龄不大，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把我当个犯人来审？以我们公司为桦城创造的利润，就是市里的领导见了面，也要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谢总！
　　“我们只是例行公事。”
　　“详细情况你们问我的秘书吧。”
　　“今天的问询就到这儿，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联系谢先生。”陆离假装听不出对方的愤怒，带着郑世杰走了。没想到出门没走几步，就碰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池主管，你昨天给我的律师函我已经收到了。我刚才让小吴把相关的技术方案整理好了发给我，明天下午之前回复你。”说话的是技术开发部的主管徐秋烟。梳着利落的短发，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职业装。裙子刚到膝盖，露出一截笔直却有肌肉感的小腿。
　　“好的，不急。”池震还是挺喜欢和徐秋烟打交道的。她业务过硬，又漂亮，跟她一起工作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考虑会不会把对方骂哭。
　　“我简单看了一下，主要是对方在我们的技术方案上做了改进，又申请了新的专利。现在反诉我们侵权。问题应该不大，公司这回应该还是和对方和解吧？” 徐秋烟的五官随着说话的音调灵动起来，真是个职场俏佳人。
　　“没事，上法庭也不怕，对手公司的法务部门都是废物。”
　　“呵呵呵，池主管真会说笑。”
　　“我这是实事求是，就算是我们侵权，对手公司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打赢官司。偷了我们的东西，还来触我们的霉头，真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