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11)

　　“不是！……当然不是了！”于谣为了保住一个男生的尊严，连连否认，“我就是想跟你说话，你给我讲题也行。”
　　“……”虽然于谣是佟嘉在学校唯一的朋友，但两人的共同话题并不多。于谣喜欢打游戏打篮球研究每天中午吃什么，而这些佟嘉都没有兴趣，听于谣说什么球队也听不懂，但于谣聊起来能说上大半节课。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佟嘉想了想，“要不我还是给你讲题吧。”
　　“没问题，你随便讲，我觉得这次卷子都挺难的……”
　　“你哪道错了？”佟嘉问他。
　　于谣数着，“第一题第二题第四题……欸，我直接告诉你哪道对了吧，就三九对了。”
　　“……”佟嘉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让家长签字了，替他感到头疼，“行吧，那从第一题开始吧。”
　　——
　　梁简生从书房出来挺晚了，他很少熬夜，但并不代表没有特殊情况，这次跟加拿大那边合作的单子出了点差错，需要他一点点亲自核对，而且要得急，明天一早就要拿着新方案亲自飞过去跟对方谈。
　　终于忙完了从书房出来，路过佟嘉的卧室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定下来一听，像是在讲电话。
　　门是掩着，没关紧，梁简生敲了两声，“还没睡？”
　　里面的声音一瞬间停了，随后好像又小声说了句什么，才给他开了门。佟嘉双手背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像被现场抓住偷了巧克力豆的孩子。
　　佟嘉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跟朋友讲电话会让自己不自在，为什么会在梁简生面前连眼睛都不敢抬，仿佛真的是他做错了事，或许梁简生根本不在乎的，他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梁简生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关心和亲昵，都只是心情好时的施舍而已，他告诉自己。
　　“……就睡了。”
　　梁简生没有就这样轻易放过他，反而是出乎佟嘉意料地问，“在跟谁打电话？”
　　佟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同学，他数学题不会，所以打电话问我。”
　　那望着他的眼神里是有期许的，他希望梁先生多问问他在学校的情况，问他怎么才考了这么个名次，他不嫌梁简生过多干预他的隐私，他没有隐私的，他所有的秘密都愿意跟他分享。
　　但梁简生没有再多问，只是摸了摸他的脸，拼命挑弄他的耳垂，把他的耳垂摸得通红。佟嘉一双溢满期待的眼睛看着梁简生，听见他说，“明天我出差几天，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以为他会亲上了，可没有。佟嘉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些幽怨，“您也是。”
　　“行，早点睡。”梁简生要转身。
　　“先生，”佟嘉拽住他的衣角，语气千回百转里是不舍，小声喊住他，“晚安。”
　　每晚的晚安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甚至是一个信号，一个吻的信号。梁简生一愣，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在佟嘉的唇角印下一个吻，“晚安。”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梁简生便要走了。佟嘉还没起床，连他定好的闹钟都还没响，但他很敏锐地醒了，能隔着门听见梁简生开门的声音，还有助理上来帮他搬行李箱的动静。
　　外面天才蒙蒙亮，屋里还是黑的，窗帘拉得很紧，佟嘉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愣了两秒，在梁简生关上门最后一秒跑出卧室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身上的睡衣也是皱皱巴巴的。
　　梁简生已经进了电梯，还是助理喊住了他，“梁总，那个.......”
　　他的手指了指的方向，梁简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佟嘉站在门口看着他。
　　梁简生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表情，无辜又可怜，乌黑的眼睛里盈着一汪水，很是委屈，总让梁简生有种自己是个把人吃干抹净就不管的渣男的错觉。实际上，这么一幅画面在外人看来也会这么想，可梁简生冤啊，他离吃干抹净还远着呢！
　　佟嘉站在门口，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角散发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无措。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梁简生，指甲抠着自己的指腹，看得梁简生心生不忍。
　　这小孩很安静，平时不吵不闹，特别乖，或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佟嘉比同龄人更加独立，让梁简生错以为他一点都不依赖自己。可是这一次梁简生知道自己错了，佟嘉独立勇敢，却会在睡前服软讨一个晚安吻，会在自己出差的早晨光着脚跑出来送自己。
　　梁简生摆摆手让助理先下去。等助理一走，他几步走向家门，把人抱起来按到门板上亲。佟嘉显然被他的吓到了，呼吸紊乱，睫毛颤动，双腿盘在梁简生的腰间几乎被他钉在了门板上。
　　梁简生抱着人一顿亲，亲完了还不舍得放，轻轻磨着他的唇，佟嘉很轻，每次抱在怀里都让人怀疑他是长期营养不良。
　　“吵醒你了？”本来就是一大早，又抱着人一顿亲，梁简生火都被点起来了。
　　佟嘉摇头，“是我自己醒的，您去几天啊？”怎么还没走就有点想了。
　　梁简生说，“没几天，最多一周。回来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佟嘉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缺些什么，自从跟了梁简生他完全衣食无忧了，梁简生待他太好了，他什么都不想要。
　　“您早点回来就好。”
　　梁简生听了低沉地笑起来，佟嘉看起来木讷，却十分会往他心窝子上戳。以前那些身边人啊，就只会说什么包啊表啊的，就他，会说这种话，还是真心实意的，不是为了刻意讨好谁。
　　想到这里梁简生心里一阵暖，又去亲他，“事办好了就回来，照顾好自己，嘉嘉。”
　　他喊他的名字，佟嘉就什么都忘了，连昨天是怎么样的生气梁简生的冷淡也抛到了脑后。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梁简生心里是什么角色，和他身边原来的人一样，也许他一个穷乡僻壤里来的，还不如他们。
　　梁简生把他抱回床上，贴心地塞好被角，清晨还是冷的，“再睡会儿。”
　　佟嘉捂着半张脸点点头，却不舍地勾着他的手指。这是佟嘉的习惯性动作，那轻微的重量没有被梁简生忽视，他看了看表，嘴角浮着笑，“嘉嘉，这样我真赶不上飞机了啊。”
　　佟嘉又往被子里钻了钻，放开了他，“您快去吧。”
　　梁简生是六点半的飞机，这儿离机场有一段距离，真延误了飞机合作也跟着泡汤了，跨国合作的责任不是他说担就能担的。等佟嘉放开了他，梁简生退出房间掩上门才走。
　　高大的背影落在佟嘉的眸子里，如同他每一次离开，熟悉而遥远。
　　第十六章
　　梁简生出差不算稀奇事，但对佟嘉来说还是第一次，多少有点不习惯。大房子空荡荡的，梁简生一走一下子少了许多生气。好在佟嘉还要上学，打发了大多数时间，除了把两个人的早晚餐变成了单人餐，日子似乎也没有不一样。
　　“怎么样？我刚才打得不错吧？”于谣转着篮球，刚跟隔壁体育班打完比赛，“要搁以前成绩更好，今天这队是临时组的，配合还差点。”
　　佟嘉不置可否，但刚才围观的女生的尖叫似乎已经很好验证了于谣的话，“嗯。”
　　“去吃烧烤吧，正好没晚自习，顺便庆祝一下！”于谣很激动，他天生乐观开朗，和佟嘉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互补，两人很适合做朋友，“我知道一家烧烤店，走，我带你去。”
　　“就咱们两个？”佟嘉见他拉着自己就要跑，问他。
　　于谣想了想，“不叫别人，走吧”
　　放到平时，这个点佟嘉已经到家了，动作快一点的话没准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但现在梁先生不在家，那么大一个房子，他自己在家怪冷清的，仿佛梁简生不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连做饭也不再好玩了。
　　烧烤店离学校隔了一条街，两人边走边聊没几分钟就到了。店里人不多，于谣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让佟嘉点菜。佟嘉随便说了两个，于谣加了几种，又要了几个肉串，最后问佟嘉，“你喝啤酒不？”
　　佟嘉连连摇头，酒精这种东西他碰都没碰过的。
　　于谣也就作罢，自己要了一瓶，给佟嘉点了瓶快乐肥宅水。
　　“那天打着打着电话，你怎么给我挂了？”于谣支着头问他，模样怪委屈的。本来题讲得好好的，好像有人敲门，佟嘉急急忙忙说了句什么就把电话挂了，他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佟嘉出什么事了。后来把电话拨回去佟嘉也没接，给他回了个短信说要睡觉了。
　　佟嘉都不太记得这回事了，那天梁简生敲门，他就把电话给挂了，想起来挺对不起于谣的，“......不好意思啊。”
　　于谣神秘兮兮的，眼神带着哀怨，“是不是你爸也不让你玩手机？”
　　他理由都给佟嘉找好了，佟嘉也就顺势点了点头。于谣听了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特别能感同身受，干脆举着酒瓶跟他干杯。
　　两人都吃得不多，佟嘉是胃小，以前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反而是一下子吃多了会胃里翻滚。于谣是吃得精，对东西挑，也没吃多少。两人点的本来就不多，连这点都没吃完，佟嘉觉得好浪费，就把东西打包了。
　　回去的路上于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佟嘉说话，“小嘉嘉，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没想过，到时候看分数吧。”
　　于谣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家里明明能给我安排出国，干嘛还非要让我参加高考啊？那国外多好啊，多自由啊，明明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整天连家都不回，还管我管得死死的，给谁看啊？！”
　　佟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于谣脸有些红，佟嘉想他可能是有点醉了。
　　他没问于谣说的是谁，猜一猜也能猜到。而于谣还在念叨着，像是在跟佟嘉诉苦，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都不让我做，还找人看着我，有意思吗？”
　　空气沉默下来，路口传来鸣笛的声音，两人走到一个小公园边上，佟嘉突然停下来。于谣大约是真有点醉了，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又折回去，见佟嘉已经蹲在了路边，“是只小猫。”
　　原来是有只流浪的小猫闻见了香味，跟在他们身后喵喵叫起来。
　　佟嘉把打包的肉串喂给它吃，一只米白色的小猫，眼睛是澄蓝的，漂亮极了，只是身上脏兮兮的，腿好像也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才三个月大小，好几天没吃东西的样子。
　　于谣在他旁边蹲下来，逗着这个可爱的小生灵，它胆子很小，于谣一碰它它就叼着肉块往后面躲。
　　“走丢了还是被人抛弃了？看着不像流浪猫啊。”
　　小猫可怜兮兮的，肉块对于它来说太大了，在拼命用小爪子和牙齿撕咬，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两个危险的人类。佟嘉看它吃得好辛苦，怕消化不了，从书包里翻找出来一根火腿肠，是早上没吃完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