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之手(7)
宋心悠将信将疑的转身,说不上来,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走两步再回头,看见“李闯”已经要进楼门了,宋心悠忽然大喊一声:“喂,你说要带给我的礼物呢。”
赵清誉顿住,赶忙转过头抱歉的笑笑:“时间紧给忙忘了,要不请找时间请你顿大餐?”
“你当我一天就知道吃啊,行啦,赶紧回吧。”宋心悠状似无意的摆摆手,然后目送赵清誉的身影消失在楼门。
又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宋心悠才抬头深吸口气。这是个晴好的夜晚,月亮星星甚至云朵,都清晰而明亮。
暑假的宿舍楼总是很安静的,多数同学都回了家,走廊几乎看不到人。赵清誉跟做贼似的用一把钥匙捅了七楼一半的寝室,才总算找对了门。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屋里扑面而来的浓烈气味熏了个五迷三道。
赵清誉捂着鼻子打开灯,被惊着了。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不规则的分布在屋里,六个铺位疑似有人居住,还有两个上铺横七竖八的堆满了行李,也不好好堆,旅行箱编织袋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大小包裹杂物随意的丢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地,造型跟乱坟岗子差不多。
赵清誉咬着牙憋着呼吸一鼓作气冲到里面推开了窗户,凉风灌进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刚匆忙中踢倒了地中间的一盒不知什么时候吃剩的泡面。
浓郁的残羹冷炙气息里,赵清誉低头,望着鞋前的一大块汤水油渍,发呆。
赵清誉有轻微的洁癖。
李闯宿舍有轻微的不整洁。
赵清誉想他或许可以轻微的自我了断一下。
后半夜两点,赵清誉才总算把宿舍收拾出了一点人模样,本就在火车上筋疲力尽的身体,这会儿真是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找个还算能看的床铺,他几乎是在躺下的瞬间就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一夜无梦。
第 8 章
清晨的阳光从忘记拉窗帘的落地玻璃洒进来,零零碎碎的漫到床上,照亮了横七竖八几乎睡成一幅抽象画的两个男人。
李闯起初只是觉得脸有些痒,便没当回事,可反复几次他忍了又忍,终是不太甘心的睁开了眼睛,哪知刚一下,又让阳光刺得闭了回去,反复几回,才总算适应了这个明亮的早晨。
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李闯才弄明白原来扰他清梦的是太阳,那种大自然孕育的光一旦照在脸上,总会温煦中带着些痒痒的酥麻。
可惜没有风。
窗户紧闭着,整个屋子里只有空调静静的运作声。
李闯不太甘愿的带上眼镜,然后蹑手蹑脚的下床,弯腰从床头柜一侧的地板上拾起遥控器,对着头顶按下关闭,只听滴的一声,百叶慢慢合上。李闯这才悄悄走到旁边,推开了窗子。
李闯深吸口气,作闭目心旷神怡状,迎接它的是扑面的热浪,汹涌而富有朝气。
零点五秒之后,李闯果断关窗。不,在他看来关闭的是洗浴中心蒸汽房的大门。
李闯确认了,自己不适合长期吹空调,但他更确认了,自己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事实是只有二选一才能活下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高科技。
关窗的时候他瞄了眼对面阳台,两栋楼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那家窗台上的向日葵,不高,几簇种在花盆里,全都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明亮的黄色花瓣围成大大的圆盘,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美好希望。
李闯想着或许自己也该种一盆,这样他以后都不用买瓜子了。
打个哈欠,又活动活动筋骨,李闯算是从里到外彻底醒了。并且接受了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现实,那就是他还是赵清誉,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男人还在床上睡着,精壮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古铜色,三角内裤紧紧包裹着他浑圆的臀部,因为是趴着的姿势,所以李闯很遗憾没有机会判断他最重要的部位是否也和这一副好身材相称。
这是个百无聊赖的早晨,李闯像屠夫一样看着自己案板上的猪,并对其肉质淡定而客观的评头论足。
几分钟后,李闯又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猪……”李闯咕哝着对男人猥琐的侧脸呼了两口气,见对方没反应,便又加了个字,“死猪。”
男人的裤子搭在椅子上,看似随意,但没一点皱褶。李闯忽然来了好奇,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啊摸,不一会儿就摸出个钱夹,打开,一溜的卡。社保卡,银行卡,信用卡,会所贵宾卡,俱乐部会员卡,酒店VIP卡等等,让人目不暇接,该放照片的地方也塞着个金卡,一整面没一个英文字,设计得倒是简洁而富有质感,大约看得出档次。
不过这些李闯都不感兴趣,好容易在眼花缭乱的卡堆里找出了对方的二代身份证,李闯总算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韩慕坤。李闯想起了那条署名韩的短信。他本来还想说,赵清誉这“小东西”的昵称普及度还挺好,谁逮着谁叫,现在才恍然大悟,合着都是一个人。
只是既然是男朋友,李闯想,干嘛不写全名或者叫坤呢,通讯录里光输入个韩,怪怪的。
“贼头贼脑干啥呢,”男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调笑,“缺钱花了?”
李闯让人吹得耳朵直发痒,不太适应的躲开点,才转过头对上那张现在看来依然欠扁的脸:“我缺钱?老子穷得就剩人民币了!”
韩慕坤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领悟就笑得肩膀都抖了:“你他妈到北京学相声去了吧。”
李闯一边往身上套T恤,一边贫着:“这还用学,哥无师自通。”
“操,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你他妈是谁哥啊。”韩慕坤哼着揶揄,同时慢悠悠的看着小东西的下半身,从脚看到小腿,从小腿看到大腿,从大腿看到大腿根……
李闯上哪知道饿一晚上的韩大爷又复苏了,刚把头从T恤里露出来,就没防备的整个人被对方压到了身下,李闯刚要抬腿踹,对方的大手已经捂上了他的那儿,不轻不重的揉两下,力气直接给泄了。
李闯欲哭无泪,这赵清誉的身子也忒敏感了一点吧,就这体质要是大晚上逛街碰见个流氓啥的,那一失身一个准儿。
韩慕坤急切的撩开身下人的T恤,含住对方的一点轻轻咬着,手下也没闲着,继续熟练的爱抚。李闯在多方进攻下连话都说不全了,脑袋里就一念头——韩慕坤这手法,绝对技术流。
终于,李闯缴械投降。
秉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破罐破摔精神,他也就含糊着给韩慕坤撸出来了,期间韩大爷还杀猪般叫了两次,控诉李闯图谋不轨企图令他断子绝孙。李闯不管那个,继续一如既往的幻想自己手里的是握力器。
终于,两人消停了,李闯避开眼不去看满床狼籍,说实话,他还是适应不了,所以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挺恶心。
没好气的往身上套裤子,李闯闷闷的咕哝:“他妈的大早晨你发什么情。”
韩慕坤振振有词:“谁让你白花花地在我眼前晃。”
李闯想拿皮带抽他:“合着我还得穿迷彩服睡觉?”
韩慕坤坏笑起来:“那不行,穿衣服还怎么玩儿啊。”
李闯被皮带扣扎到了手,死忍住没骂娘。
“啧,又不好意思了?”韩慕坤不知道,只当小东西那害羞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难得鼓励两句:“其实你进步挺明显的,比以前浪多了。”
横空飞来长矛,李闯被直接戳到了地上。
韩大爷没自觉,趴在床上仰头看小东西:“你站地上想啥呢?”
李闯把牙磨得响亮:“杀了你,然后再自焚。”
韩慕坤若有所思的望了他半晌,忽然咧开嘴:“那咱俩殉情之前,再干一次。”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李闯无语问苍天——
赵清誉你他妈找的什么破对象啊!
从小东西家出来的时候,韩慕坤神清气爽。他难得在赵清誉那有这种感觉,就连花样玩儿得最野那次,都好像没今天这般酣畅淋漓的通体舒畅,而他们昨天晚上压根毛儿都没做,早上也就是用手意思了意思。
于是,这就成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韩慕坤觉得他可以重新去挖掘这个小东西骨子里的东西了,剥掉隐忍后的野性,毛躁,很有趣。呃,或者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看着活泼机灵逗趣,却其实又有点傻了吧唧。
坐进低调的黑色奥迪,韩慕坤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又抬头看看小东西家的窗子,果不其然,一圆咕隆冬的脑袋趴上面目送他呢,好像生怕他赖着不走似的。
关闭车窗,打开空调,待凉风彻底让车内舒爽之后,韩慕坤才有趣的笑了出来,笑够了,男人微微仰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同一时间,深陷东北的赵清誉在一阵汗脚味中醒来,没关严的窗户夜里被吹了开,小风嗖嗖的灌了一早上,又冷又难受的赵清誉睁开眼睛,发现枕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没刷的球鞋,看不出颜色,鞋帮磨损得面目全非。往上看,头顶放行李的床板断掉一角,漏了个洞。
上午十点,李闯在赵清誉家楼下发现个甜品店,主打的冰芝麻糊能把人香死。他坐在店里的高脚椅上,一边吃着,一边惬意的看着往来匆匆的人流。他还在赵清誉的身体里,这个有点令人失望。
上午十点,赵清誉从抽屉里翻出一板疑似感冒药的化学片,就着凉水吞了两片,之后发现厕所里在渗水,汩汩不算急促的水流分几个方向,蛛网般从顶棚流淌下来,湿润而惬意。他还在李闯的身体里,这个很令人绝望。
第 9 章
平米见方的厕所里,水泥地面凹凸不平,下水漏口被头发杂物等不知名的东西糊住,顺着墙壁留下来的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撒点苗儿就能直接当鱼塘了。
赵清誉先是找来塑料袋套手上把下水口清理干净,当然全程几乎80%时间闭眼屏息,可水依然盘踞不动,他只好又用拖把蹭地,哪知清理之后,水洼又迅速形成,就好像只是被外力打散了分子结构,一旦条件恢复,它们便又重新抱成一团。
看着依旧源源不断的水流,赵清誉丢开拖把,重重的叹口气,决定治标改为治本。
赵清誉的宿舍是716,正对着楼梯口,所以他出门上楼梯,没半分钟就到了816门口。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人,因此赵清誉敲门时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
哪知里面很快就给了回应,底气十足的声音透过门板依旧洪亮:“谁啊?”
赵清誉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声音哪里听过,但出于礼貌的条件反射,还是赶忙回答:“你好,我是住在楼下716……”
没等赵清誉说完,里面的人已经哗啦一声把人打开了:“咋啦?”
赵清誉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而里面的人大张着嘴,电光火石间,厚实的木门被重重的关上。
赵清誉眨眨眼,心说不是该自己跑吗?
结果没等他想完,门又再一次被扯开,里面的人一脸纠结:“我他妈的跑什么!倒你是,恶了八心的还有脸来找我?”
若在以往听见人说自己恶心,赵清誉必然惶惶然如受刑,可现在这话从眼前人嘴里出来,他就怎么都想笑。昨天月黑风高的时候觉着这人挺恐怖,但现在光天化日的,反而觉得对方五官透着一股子正气,眉眼也都还算英俊……
赵清誉轻咳一声,将自己对青春同性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内陈设,这个宿舍似乎只住了五个人,所以有三个床铺上面放着行李。但收拾得还算整洁,不同于李闯宿舍惨白惨白的墙壁,这里三三两两的张贴了几张体育明星的海报……咳,外加一个舒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