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内，禁止喧哗(6)

　　寻舟当时也心不在焉，比赛场地很一般，圆形照明灯老旧发黄，隐约能听见飞虫围着灯泡嗡嗡作响。
　　不过因为观众少，整体环境很安静，寻舟就跟秦鹭在观众席小声说话，听她讲未婚夫最近忙什么项目。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寻舟和秦鹭都没带伞，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去。可俩人都是教师，面对赛场上的青少年们时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于是留下来多待了些时间，为弓手们鼓掌。
　　然而过了十几分钟，雷声轰鸣，硕大的雨点迅速落下，前排的座席都被打湿了，剩下的观众几乎落荒而逃似的躲雨。
　　眼看着即将下一场大雨，寻舟和秦鹭也不想再多待，起身准备离开。
　　但是寻舟临走前，又望了眼赛场，竟发现还有一个弓手伫立在原地，左手举弓，右手拉弦。
　　雨水很快就打湿了那位少年纯白的弓道服，但他仍然背脊挺拔，眉眼凌厉，目光坚定地瞄准几十米外的靶子。
　　秦鹭没注意到寻舟此时惊讶的表情，见他还不走，就连忙催促“赶紧的，去停车场还得走半天。”
　　“他是最后一个了吗”寻舟站在座位前问。
　　“什么”秦鹭皱着眉，看了眼赛场，“是吧，不都射完走了哎，那小孩怎么还在”
　　是啊，怎么还在呢寻舟也很想问问那个少年。
　　好像再大的雨也无法影响那个少年瞄准目标，如此心无旁骛的状态，令寻舟看得入神，也一下子跟着忘记了大雨和冷风的存在。
　　嗒
　　箭射出后的声音清脆响亮，气势锐利，仿佛能把湿润的空气擦出火花。
　　寻舟亲眼看见那支箭在雨中划破所有阻碍，干净利落地正中靶心。
　　不知为何，寻舟替那个陌生弓手开心之余，心跳也跟着加速，仿佛刚刚置身赛场的人是自己。
　　秦鹭又在旁边说了什么，寻舟统统没有听清，他只看得见远处那个被雨水濡湿还若无其事的少年，看着他缓缓垂下手臂，提着弓和箭囊离开了赛场。
　　呼吸间尽是湿漉漉的泥土气息，这是寻舟最喜欢的夏天味道。
　　那天以后，寻舟回忆了很多次那个赛场。原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但他却因为那个少年而记住了当时的一切。雨水的温度，空气的味道，还有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
　　连那盏残旧发黄的路灯，都在他的记忆里被美化成了一颗淋湿的月亮。
　　“没想到啊。”寻舟忽然自言自语似的出声。
　　秦鹭专心捞火锅里的鹌鹑蛋，没听清，“什么”
　　寻舟还在看着远处的那桌人，青春靓丽的学生们其乐融融，怎么看都气氛和谐。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是隔离在外的，好像在努力参与其中，但其实只是靠表面功夫维持自尊心。
　　没想到他这么胆小。
　　寻舟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潮生，一边抬手喝了杯酒。
　　“刚才说到哪了哦对，我那天给我对象买了耳环当生日礼物，当时她就不乐意了，说我没送她喜欢的那对儿。”这边的饭桌上，林邀跟大家谈起了自己最近的感情，“这也能怪我她喜欢的那个根本不适合她。”
　　总算有自己能参与的话题了。潮生想接话，但是其他人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错失了最好的聊天机会，潮生只好低头吃鱼豆腐，味道很淡，越吃越没食欲。
　　几个人正说着，潮生听到一个沉厚的嗓音忽然加入进来“你们这些够吃吗”
　　潮生闻声抬头，是寻舟。这次总算记住他的名字了。
　　“哎寻老师，你们要走了吗”
　　“嗯，已经吃完了。”寻舟是来跟学生们打招呼说再见的，“你们继续吧，这顿我请。”
　　“哇谢谢寻老师”一群人异口同声，瞬间忘记了不久前还讨论他是渣男的事。
　　寻舟嘴角天生就是有点上翘的弧度，所以不笑的时候也显得温柔亲切。他让服务员给这桌多送了杯果酒，度数很低，只是让他们开心的。
　　“回去注意安全。”寻舟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才有人忍不住感叹“妈的，寻舟人真好，我再也不说他渣了。”
　　“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服了渣男怎么可能让你看出来他是渣男，当然是表面功夫做的足够好，才让那么多傻子前仆后继啊。”
　　“欸，这顿火锅都是他请的，哪有占完便宜就骂人的。”
　　他们讨论的时候，潮生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脑袋有点热。
　　是错觉吗潮生很不确定，但是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刚才寻舟临走前的那句“回去注意安全”分明是特意对他一个人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后天更。
　　今晚留评发红包8，发到后天更了为止
　　
　　☆、第6章第6章
　　
　　林邀那群人吃完火锅还要去ktv，潮生实在不想再进行这场无意义的社交，便借口有事先回了。
　　到了公寓，潮生给自己煮了碗面，刚才那顿基本没吃下什么，现在又肚子饿。
　　等水开的过程中，潮生抱着手机登陆谜蓝账号，看到“坐标轴y”是在线状态。
　　很想跟他说说话，可自己现在也没什么话题能去找他聊而且如果一味抱怨生活琐事，总有一天y会失去耐心，懒得理自己了吧。
　　难道要回归谜蓝的用途本身去跟他sextg吗
　　潮生打心底认定“文爱”“连麦”之类的事是排遣寂寞最羞耻的方式，还不如“自力更生”。但一想到y也会在谜蓝上和别人互相撩拨，他又忽然觉得这种事也没那么不堪了。
　　理解归理解，让他亲自实践还是有一定困难的。抛却自尊心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暂时放飞自我而已；真正对潮生来说难以办到的是入戏。
　　好歹知道“坐标轴y”是个男人啊。
　　潮生之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犹豫要不要跟男人在网上聊骚。
　　他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绝不是头脑发热的人，不至于把欲｀望寄于虚幻的网络。之所以现在动摇了，仅仅是因为心里对“坐标轴y”产生了一些依赖感而已。
　　当他把现实中的孤独、迷茫、敏感、失落全部托付给屏幕对面那个无具象的人时，这段陌生人之间的文字联系也慢慢转变为了情感依附。潮生的倾诉欲由此变得强烈，同时更加期待得到“坐标轴y”的回应。
　　然而一想到y可能很多时间都在跟别人发sextg，并且得到的快乐远比跟自己聊天多，潮生就情不自禁地沮丧起来。
　　要是跟y的联系再紧密些就好了
　　只要能在网络上保持住他们两个人的互动频率，潮生倒是也愿意试着迈出一步，学学怎么描写那些暧昧而下流语句，以此来取悦“坐标轴y”。
　　潮生点开和y的对话框，深思熟虑过后，发送了一句“试试吗”
　　忐忑地等待了一分钟，对方没有回复。
　　潮生不免失望，莫非y此刻真的正在跟别人
　　或许吧。
　　他暂时让谜蓝在后台运行，然后趁这时候上网搜索“文爱语句大全”，虚心学习一下。
　　不过搜出来的网页不一定都是他想找的内容，有些标题点进去蹦出来的不是聊天记录截图，而是色｀情网站。
　　这意外收获令潮生一下子心跳加速，哪怕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歪了歪，没有直视屏幕。过了几秒情绪平稳了，他才拿好手机浏览。
　　不对啊
　　潮生手指划拉了几下。他又不是没见过黄网，这个页面连个女人都没有，显然是gay网。
　　全是男人在亲密接触的画面，对于潮生来说视觉冲击力太大，别说兴奋了，就算是好奇都提不起来，顶多是抱着猎奇的心态，看看男人和男人是怎么“深入交流”的。
　　他随手点开几个封面温和的，但观察十几秒就坚持不住了。男人叫唤起来什么美感都没有，他听着心里发怵。
　　厨房里的水烧开了，潮生关掉网页，过去专心煮面。
　　他用筷子搅拌面条时，忽然想起来刚才视频里白花花的绳子，接着想起来男演员的姿势，想起来他们之间激烈的声音。这些画面短时间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潮生心烦意乱，干脆甩下筷子，骂了句脏话。
　　明明自己一个人待着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
　　潮生也说不清这种莫名其妙的怒意从何而来，可能是生气自己刚才看到了恶心的视频，也可能是生气自己居然对那种恶心的视频念念不忘。
　　原本是要搜索sextg语录来着。可因为现在心情不好，“和y交流”这件事对他也没那么大诱惑力了。
　　潮生悄声叹气，捞起筷子继续煮面。
　　手机放在床上震动了一声，那是谜蓝的消息提示。潮生看面也熟了，就赶紧关火捞出来，端着碗匆匆出了厨房。
　　坐标轴y试什么
　　潮生怀疑他明知故问，在谜蓝上还能试什么，当然是
　　“我半夜睡不着，所以来玩sb。”潮生写不出直白的话，只好拐弯抹角地暗示，“你准备睡了吗”
　　坐标轴y没呢，一直在线上挂着
　　坐标轴y等你
　　潮生正用筷子夹面条，看到后面那两个字时愣住了，接着就手腕不稳地将汤汁溅到了衣服上。
　　等他是什么意思，等他干什么呢
　　潮生感觉到这两个字表达的含义有些微妙，可他不能直接问明白，那样会太煞风景。
　　“嗯，我也正想找你。”潮生紧张起来，打字的手指微微发颤。
　　收到这句话后，“坐标轴y”正倚靠在阳台，笑着弹了下烟灰。
　　“撒谎。”他忍不住小声感叹一句。
　　寻舟其实早就看到了段潮生发来的那句“试试吗”，只不过他想知道，自己要是一直不理会，那个段潮生还要不要继续发消息。
　　结果显而易见，段潮生没得到回应后，似乎就好面子地不想再主动了，寻舟这才不紧不慢地来找他。
　　“对了，有件事一直没问你。”寻舟打字道，“你是单身吗”
　　寻舟今天在火锅店看到段潮生身边单独坐着个女孩，虽然两人看起来没交流，但也不能肯定他们之间完全没好感，说不定段潮生男女不忌呢。
　　看到y的问题后，潮生回答得理所应当“当然啊，不是单身干嘛用这个sb软件。”
　　寻舟放下心来，回复他“那可不一定，就算恋爱中也会寂寞啊，所以就需要偷偷地靠文字纾解一下。”
　　潮生仔细看了一遍y发来的消息，不由得皱起眉。
　　这叫什么话，把精神劈腿说得这么好听。
　　可既然是“坐标轴y”的观点，潮生又隐约觉得不无道理，反正在他看来y是生活经验比自己丰富很多的人，能出说那样的话也不稀奇。
　　只是潮生还有件更介意的事
　　“所以你是在谈恋爱吗”
　　同样的问题又抛给了自己，寻舟有点猝不及防。
　　没想到段潮生也会对他私生活感兴趣不对，应该说是对“坐标轴y”感兴趣。
　　啧。这么一想，“坐标轴y”还真是值得他嫉妒一下。
　　寻舟本想故意说自己有伴侣了，想看看段潮生的反应。不过又担心段潮生会因此对他失去好感，所以只好实话实说“没有，我也是单身。”
　　潮生得到了期待的回答，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坐标轴y我还一直没问你，怎么称呼你
　　潮生想了想，说“等一下。”
　　他退出对话框，打开了自己的个人资料界面，将系统自动生成的“用户ykfs”昵称删除。
　　思考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填写上几个字“坐标轴x”。